冉非泽老实不客气地把饭全吃了,然后对苏小培说:“你看,你非说要比较一下玄青派大厨与我的手艺,这下尝出来了吧,玄青派不过如此,还是我做的饭好吃。”萧其顿时被噎着,这臭不要脸的,他之前就该在他那份饭里下点巴豆。对了,当年骆驼岭的巴豆之仇他还没报呢,这么好的机会,真是错过了。苏小培没应冉非泽的话,她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饭菜,一边看着萧其与冉非泽斗气。季家文端正坐着,有些插不进话。后来冉非泽认真分析了顾康的问题,拜托玄青派借与神算门的关系好生查探一番,看九铃道人生前与顾康是否有结怨,是否想把顾康整治下掌门之位,或是神算门中是否有别人想夺掌门位置巴结上九铃道人之类的。萧其仔细听了,也觉得这事值得一查。两个斗气怨家变身正经严肃的江湖客,认真商议了许多细节。季家文在一旁听得相当投入,很有肩负重任的成就感。萧其和季家文走后没多久,娄立冬来了。苏小培惊讶地听着冉非泽与娄立冬再说了一次顾康的疑点,然后他拜托娄立冬安排好好查查康顾,他居然还告诉娄立冬,这事他已跟玄青派说了,玄青派会查神算门,而顾康若是确实有鬼,他会察觉会防范玄青派,也正如此,玄青派吸引了顾康的注意力防力,娄立冬这边就好行~事。娄立冬哈哈大笑:“太奸滑了,冉兄着实令人欣赏。”“好说好说。”冉非泽一点没不好意思,接受了这夸赞。苏小培撑着下巴坐在里屋看着冉非泽,这男人认真起来很爷们,善良起来很担当,不过幼稚起来却真的很崩溃,要是她在现代相亲遇到他,她应该不会喜欢他吧。好吧,她承认她在现代的时候在对待谈男友这事上确实排斥有成见,但并不代表她要在这世界谈个男朋友啊,做人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她明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她不能抱着一颗随时准备抛弃他的心与他谈感情。苏小培又叹气,她现在陷入了一个很为难的境地,她离不开他,却不能接受他。她怎么面对他?他现在玩笑一般的对她还好,他若是认真与她再说这事,她怎么办?他若是一定要她给一个结果,她拒绝他,然后还跟他住一起朝夕相处?可她只想跟他住一起,她在这个世界只有他这个依靠。只有他。苏小培一阵难过,若是离开了他,她一定会很难过的。她现在想到这些就会觉得难过。可不可以不再找程江翌了,现在就让她回家去?她不稀罕程江翌,她不怕孤老终身,她怕辜负了冉非泽。她怕,她喜欢上他。苏小培一转眼,看到冉非泽双臂抱胸靠在她的门框上。她看看外屋,娄立冬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冉非泽看着她,表情正经,眼神深邃,见她在看他,便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你发呆的样子很伤心。”苏小培摇头,想说自己不伤心。“想到我了吗?”苏小培再摇头,想说自己在努力想解谜团。“小培。”苏小培忽然发觉,他喊她的名字,而不是唤她姑娘。她看着他,想说别闹了。她现在情绪不太对,这种时候不要发起攻势,她真的不行,不能答应他任何事。她告诉自己她不是喜欢他,她不能喜欢他。患难之中的爱情不会长久,那是迫于环境压力而产生的依赖。她没有爱情,在这个世界她没有资格有爱情。只是她觉得,离开了这世界,在那个没有他的世界,她也不会有爱情了。她没有爱情。她苏小培这夜里没睡安稳。她做了许多梦。她梦见她小时候期盼着等爸爸下班了带她去买那条她想要很久的花格裙子,但她喊着“爸爸”奔过去,看到的却是父亲倒在血泊中的影像。苏小培知道她在做梦,她挣扎,但她醒不了。她知道她没见过父亲遇害的场景,那是她看见的其它案发现场所拼出来的假像。她没有见过,但她脑海中总有父亲躺在血中的样子。那是她的爸爸,亲爱的爸爸,最懂她的爸爸,他离开了她。“你答应过我什么?”那是她妈妈的咆哮声,“你让我怎么办?你丢下我们母女俩,你让我怎么办?”她哭得悲切,苏小培感到自己缩得小小的,还是个孩子,她站在母亲的身后,拉着她的衣角,她也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头疼。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仿佛就在昨天。苏小培猛地睁开了眼睛,醒了。别离如此突然,失去这么痛苦。苏小培摸了摸脸,脸上全是泪。她喘着气,坐了起来,抱着膝,深呼吸几口,终于平静下来。今天她答应了冉非泽会好好想想,她没法不答应,他的眼神那么真挚,他的声音这么动听,他的话温暖着她的心。她不可能说得出“不行”这个词,她甚至费了很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去抱住他。在那一瞬间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他就是程江翌该多好,她多希望他就是程江翌。可惜不是。她很难过。她是得好好考虑,她对他是有感情,她不想伤害他。他说不在乎不害怕,那怎么可能,她能明白那种对未来怀抱希望的感觉,如果她没有死回去再回来再死回去,她想她也许也会有一丝可能抱有幻想,幻想她会不会可能,哪怕只有一点可能能与他在一起。但她现在知道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而这种感觉,他不会理解,因为他没有像她现在这样正在经历。她在这个世界就会常常想到妈妈,想到她若是发现她失踪了,不在了,不知道能到哪里去寻找她,她就很难过很痛苦,只是她知道她会回去,所以她还能期待那个未来。可是冉非泽,她怎么敢期待?他们没有未来。苏小培的眼泪再度滑出眼眶。他们没有未来,她现在想到就会痛苦,她怎么敢答应。她没办法想像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越陷越深,然后她突然回去了,他该怎么办?他甚至不知道那个遥远的东方,她的家乡,究竟是在哪里。他会想去找她吧?可他到哪里找?他会奇怪再远的地方又如何,为什么她就不愿带他回去呢?他会被她的抛弃所伤害。她在另一个世界同样也会担心,会害怕,会心疼他——就如同,现在这般。苏小培把被子拉起来盖着自己,把自己闷在里面,憋着偷偷哭。不敢发出声音,却喘不上气,时不时得抽泣着深呼吸一下。外屋里,冉非泽躺在床板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他望着窗外的月光,静静听着苏小培的闷哭声。他很心疼,他想她一定是被他逼哭了,可怜的姑娘,她身上有许多谜团,依她凡事讲求条理事事解释明白的作派,怎么可能闹不清自己被掳发生了何事,怎么可能都记不得了。若依他以往,怕是会想躲得麻烦远远的,可是他就是躲不开她,上回没躲开,他陷进去了,这回他更不想躲了,越陷越深。这就是缘分吧,他想。缘分到了,根本不可能让他躲开。他喜欢她的与众不同,喜欢她能容纳任何奇事的大度,喜欢她明亮的眼睛,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的正经严肃,喜欢她认真对待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