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妃只是喘息:&ldo;我们姐妹一场……临月……那日我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rdo;如霜不知她所指何意,但轻声安慰道:&ldo;你放心,我都明白。&rdo;晴妃像是舒了口气,呢喃道:&ldo;那就……那就……好……&rdo;眼角已经渗出晶莹的泪:&ldo;只是他自己也不晓得,原来并不是你……可是我真是羡慕……&rdo;如霜握着她的手,只觉得指尖冰凉,也不知是晴妃的手冷,还是自己的手发冷。晴妃却是朦胧无意识的辗转,话语模糊断续。御医终于传了来,请完脉后,如霜在偏殿召见,道:&ldo;前几日精神都还好,突然怎么就又病成这样。&rdo;御医道:&ldo;娘娘的病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说句大不敬的话,就好比一块木头,中间早已经朽得空了,好在娘娘洪福过人,慢慢调养,总可以好起来。&rdo;如霜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事已至此,只是无可奈何,看着晴妃用了药,沉沉睡去,方才回去。夜已深了,宫中甬道为露水浸润,在月色下似水银铺就一般。如霜心思重重,却听内官们的脚步声惊起枝上的宿鸟,唧一声飞往月影深处去了。不觉抬头一望,只见宫墙深深,几株梧桐树高过墙头,枝叶疏疏,映着一钩秋月。这一带宫室规制极是宏伟,月色下只见一重重金色的兽脊,冷冷映着月色,四下寂然无声,连灯火都没有一星半点,格外叫人觉得疏冷凄静。如霜于是问:&ldo;这是什么地方?&rdo;扶辇的程远吱吱唔唔,如霜知道宫中有许多犯忌讳的地方,但她的性子,素来执意,程远只得答:&ldo;回禀娘娘,这里是景秀宫。&rdo;,芙蓉向脸两边开(4)景秀宫?心中像是被极细极薄的锯片划过,起先不觉得痛,然后猝不及明白过来,原来这里就是景秀宫。高高的宫墙下,疏桐月影,这里竟然就是景秀宫。她吩咐:&ldo;住辇。&rdo;步辇徐徐自辇夫肩头降下,程远上来扶住她的手臂,苦愁眉脸:&ldo;娘娘,还是回去吧,更深露重,万一受了凉寒,奴婢可就罪该万死了。&rdo;如霜冷冷道:&ldo;你再多说一句,本宫就立时成全你。&rdo;程远吓得打了个哆嗦,如霜自顾自抬起头来,凝睇月色中沉沉的宫殿。循例历代皇贵妃皆赐居清华殿,但临月入宫之初便居住在景秀宫,后来虽册为皇贵妃,但一直未曾搬离。自慕氏殁后,景秀宫再无人居住,皇帝亦下令不必洒扫,宫人更不会往此间随意走动,于是形同荒弃。如霜见垂华门上铜锁已经生了青绿色的铜锈,便道:&ldo;取钥匙来。&rdo;程远直惊出了一身冷汗:&ldo;娘娘!&rdo;如霜蹙起眉头,程远急道:&ldo;娘娘,此时夜已深了,此宫封闭已久,还是待明日令人洒扫干净,娘娘再移驾前来。&rdo;如霜不语,程远直挺挺的跪在那里,道:&ldo;娘娘若是此刻要进去,奴婢也不敢拦阻,请娘娘三思。&rdo;如霜面无表情,只是凝视着檐角那一钩明月,月华清冷,照在森森排列的鸱吻之上,过得许久,方才从唇中吐出两个字:&ldo;回去。&rdo;程远只觉如蒙大赦,忙侍候她上辇。夜中风冷,吹得那梧桐枝叶漱漱有声,内官们手中的灯笼被风吹得忽明明暗,摇曳不明。如霜的衣袖亦被风吹得张扬而起,在夜色中如黑色的蝶,展开硕大华丽的双翅。她想起适才晴妃的呓语,那些模糊的,支离破碎的字句,拼凑出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个秘密,那个她绝不能去想起的惊骇。步辇行得极快,她回过头去,景秀宫已经渐渐湮没在浓重的夜色里,月光朦胧,勾勒出连绵宫殿的轮廓,仿佛小山的影,一重重,叠叠幢幢在视线里。,谁念西风独自凉(1)敬亲王已经微有酒意,他心下不悦,只是闷头喝酒,只是宫中之酒酒劲绵长,不似塞外的烧刀子慡利辛辣。宴乐正是到了热闹极处,急鼓繁弦响在耳畔,只觉得繁扰不堪,他又喝了两杯酒,觉得酒意突沉,于是起身去更衣。走至后殿,才觉得夜凉如水,寒气浸衣,窗纱之外点点秋萤,仿佛微明的星子流过。他一时被那秋虫唧唧之声所引,走下台阶去,唯见宫阙重重,静夜如思。&ldo;王爷。&rdo;他回过头去,只见一名内官,不过十余岁年纪,笑嘻嘻的行礼:&ldo;奴婢见过十一爷。&rdo;不待他说什么,便走近前来,敬亲王向来不待见内臣,并不答理。那内官却伸手扶住他的手臂,道:&ldo;夜里风凉,还望王爷珍重。&rdo;敬亲王只觉掌心一硬,仿佛被塞入什么东西,错愕间那内官已经施了一礼,垂手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