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想。“黎黎。”他抬起手,艰难的挥了挥,“到爸爸身边来。”强忍了一个月的泪水在这一刻夺眶而出,沈清黎一个箭步冲上前,顾不得什么仪态,扑倒在床边,死死握住了沈文耀的手。父亲在她眼里从来都是那么强大,可这一刻的父亲仿佛苍老了几十岁,眼底都是悲凉。所以她连哭都不敢放肆。看着她的模样,沈文耀何止是心痛。他只恨自己做了一辈子打算,却没有料到自己会生病,没有提前为女儿做打算。“好了,不哭不哭,爸爸不是醒了吗?再哭就不漂亮了。”沈文耀像从前那般慈爱的抚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抚。沈清黎也不愿意把时间全花在哭泣上,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情。“你醒了就好……医生说你醒了就可以做手术了。”说到这里,沈清黎才想起要去找医生,急忙起身,“你等着,我去叫——”“黎黎。”沈文耀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回来。沈清黎回过头,看到父亲脸上的笑意,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恨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直觉。明明爸爸都醒了,只要做了手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不应该胡思乱想。“爸,你放心,家里那套别墅我已经委托了中介在卖,手术费的问题可以解决,以后我也会努力赚钱养活你,我们父女俩还是可以好好过日子,对吗?”在沈文耀面含微笑的注视下,她越说越觉得恐慌,颤抖的两个字‘对吗’,像是在寻求父亲的认可。看着她眼中悬挂着的泪珠,沈文耀叹了口气。“你先坐下,听爸爸说。”沈清黎不太想坐下,也不太想听他说。可沈文耀抓着她的手,强行让她坐下。她不能反抗,坐下时又补了一句。“你别胡思乱想,你相信我。”可沈文耀还是说出了那句验证她直觉的话。“黎黎,放弃治疗吧,爸爸不能再拖累你了。”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沈清黎坐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一样。父亲昏迷这一个月来,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不,不行……”她疯狂的摇头,试图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可沈文耀早已经想好了一切,坚定地说道。“医生来过了,我知道我这个病就算做了手术,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长期卧病在床,需要人照顾。但我不能拖累你一辈子。”他抬手擦掉沈清黎脸上的眼泪,笑着说:“我没有什么留给你,也只有那套别墅是在你名下,你想卖掉也可以,拿到的钱足够你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不行!”沈清黎再也听不下去他这些类似遗言的话。“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去筹钱!”说完,她再也不敢看父亲一眼,拔腿冲出了病房。站在走廊里,她用尽全力平复住心情,拨通了大伯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大伯没有接,在她打只想在他怀里躲一下走廊天花板上的灯光突然亮起,强光映入眼帘,让沈清黎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晕眩。楼璟的声音连同他衣服上那股极具冲击力的清冽男香,朝她扑过来。“是我。”短短两个字,让人安全感爆棚。沈清黎恍惚间觉得楼璟真是神了,每次出现的时机都是那么凑巧,恰到好处的在她每一个狼狈无措的瞬间。满腹的委屈与无助在这一刻到达峰值,她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本能的转过身,扑进男人的胸膛。双手揪住他胸口的衬衣,用尽全力把自己塞进他怀里,拼了命的想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哪怕他会嘲笑她,亦或者立刻推开她,但这一个瞬间,她真的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想在他怀里躲一下。空气凝滞。楼璟悬在空中的手僵硬到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她正躲在他怀里哭。向来心高气傲的沈清黎,居然躲在他怀里哭。她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眼泪很烫,浸湿了他胸口的衬衣。喉头紧涩,一瞬间他脑子里也没有了任何的想法,只想伸手搂住她。手刚落下去的那一刻,沈清黎又突然从他怀里抽离。她往后退了一大步,抬起手背擦去腮边的泪水,抬起来的眼眸脆弱又疏冷,好似刚刚只是他的幻觉。“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你拿去干洗吧,钱我付。”沈清黎是有些尴尬的,看向楼璟的眼睛都在不经意的躲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下就情绪上头。而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推开她,可能也是始料未及。“呵。”楼璟唇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不是嘲讽她,而是嘲讽自己。她不过短暂的投怀送抱,他居然就自乱阵脚。刚刚在走廊里看到她被惊雷吓得发抖,他第一反应也是冲上来给她披衣服抱住她。很没什么出息的样子。浅褐色的瞳孔覆盖着一层冷意,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他声音也冷,“不用麻烦,丢了就是。”他不会。他要把这件带着沈清黎眼泪的衣服,挂在衣柜里珍藏。他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沈清黎一时语塞。忘了他现在很有钱,被化妆品和眼泪弄脏的衣服,他当然不愿意穿第二次。咬了咬下唇,她假装淡定,“你怎么突然来这里?”她的睫毛被泪水沾湿,明媚的长相因为眼角的红生出了几分被凌虐的美感。昨夜她被他按在身下,正对着他时,也曾露出这样的神色。突然喉头有些发紧,体内热血沸腾。楼璟别过视线,看向一旁的病房。“路过,来看看沈叔叔。”当年他母亲进入沈家照顾沈清黎,沈文耀没有嫌他是个累赘,还让他跟着他母亲一起住进沈家,百般照顾。现在他功成名就,理当来看看他。男人的侧脸料峭冷峻,长睫下的眼眸晦暗。纵然他对她如此不满,却还肯不计前嫌来看她爸爸。爸爸看见如今的他,应该会很高兴。“他刚醒,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她伸手拉了拉身上的外套,才想起这是楼璟的。正要伸手脱下来时,楼璟却不经意的说道:“都冷的发抖了,还逞什么强?生病了,沈叔叔也没法安心养病。”沈清黎的动作又是一僵,攥着外套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给她外套,原来是担心她爸爸的身体。她把外套又拢了拢,接受了他的好意。“谢谢。”此刻的她低眉顺眼,宛若一只无害的绵羊,让楼璟没有一点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