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钟响完三声,那些钵铙鼓号统统都响了起来,编钟阵阵、香气缭绕,云海从两侧山谷中涌出,流水般漫过周遭的山头,涌向中央的天墉城。一时间真有一些仙音缭绕、五色生香的味道。
只是我的心情越发恶劣。
跑动起来时,我对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些直观且清晰的认识,此刻的我,恐怕不仅是功力消散了一多半,连境界也在不断下降,识海感知的范围就像是盛夏荷叶上的露珠一般迅速缩小、消失。
不仅如此,在我的感知中,那些原本洞若观火,一颗一颗熊熊燃烧的武道火苗正在迅速变得模糊,消隐。
当然不是这些人被一锅端了,而是我对他们不再具有感知力了。
从我意识到不对时,我的境界已经跌落到了虚神境中阶,而当我一路跑到天墉城门口,听着里面若干玄天宗弟子朗声背诵的玄天宗经典时,我的武道修为已经跌落到了虚神境初阶。
好在,到了这个状态,跌境的势头才终于被止住,我摇摇欲坠的武道,就像莫名遭到了一场千年不遇大洪灾的庄园,几乎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漏洞百出。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好在虽然我的境界和修为几乎遭到腰斩,但至少我的武道之心还在,我对于天道境的理解和感悟,以及对于天道以上,那另一重玄之又玄的神秘境界的感知还在。
所以即便我现在只有虚神境初阶的修为,但也不能视为是一个简单的虚神境初阶。
这么想着,我就听见身后的台阶上嘈杂声突然响了起来,似乎是有人起了冲突,呵斥声叫骂声不断,很快,冲突的动静就传递了上来,立刻便有两组共八名玄天宗弟子从台阶两旁快步跑了下去。
我习惯性用识海感知,四名气击境,三名罡气境,一名我竟然判断不出。
我先是愕然,旋即松了口气。以往我判断不出深浅的,必然是天道境无疑,而现在……可能对方仅仅是虚神境中阶而已。
一边想着境界的事情,一边拾级而上走那暗合“大道三千”说法的三千级白玉台阶,以往眨眼飞掠的这段路,居然走得我腿脚有些酸胀,看来平时真的要加强锻炼了,回山就找姬丁讨教讨教肌肉的四种练法。
天墉城主殿在望。
台阶顶端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笼着手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换成往常,我可能一剑就直接过去了,爱让路不让吧,不让的话,就跟着台阶一起化成灰好了。啊不对,换成往常,我就直接飞过去了,他根本没有机会拦在我面前。
但此刻这个我已经看不出深浅的人,穿着一身玄天宗长老的深蓝色长袍,背着一柄剑,笼着手挡在我面前,冷冷道:“停步!”
我有些气喘吁吁,捶了捶腿,说,好狗不挡道!
太阳悬在那人背后,让我眼里的这个人,只剩下一圈剪影轮廓。
他没有回骂,而是向我一指,身后的长剑没有动,但我感到一股雄浑无匹的剑气从他指尖向我迸射而来。
极大的威胁感涌上心头,我一瞬间仿佛过电一般,浑身汗毛都树了起来。这是很多年没有过的感觉,现在重新体验,别有一番滋味。
在我的眼中,那股剑气堪称肆无忌惮直冲下来,这股剑气由五股拧成,每一股中又分别由两到五重不等的劲气,又蕴含有多重变化,是很了不起的手法。
如果是以前的我,直接一巴掌拍碎就好了,
可是现在,我就需要躲避了。
而且躲得还得很有技巧。
我向一侧轻轻一跃,但对于当前实力的极度不适应还是让我这一步跳得太近了,那股剑气中立刻分出两股追击而来,剑气主体依旧一往无前。但我知道,它会在绕过我身侧之后彻底开花,从背后形成一张无法躲避的剑气网络罩向我,轰隆一声把我扎成筛子。
我无比怀念一巴掌拍碎这股剑气的日子。
但人还是得向前看,已经初步适应当前状态的我,脚下踏着小碎步晃过侧面袭来的两股剑气,整个人呈之字形向台阶顶上那人扑去。
隐约看清楚了,是一个很年轻的剑客,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他向我抬起手,掌心猛地摊开,一股青白色剑气喷涌而出,形成一张大网向我兜头盖下来。
一个很年轻很年轻的玄天宗天才剑客,天之骄子的那种。
所以看起来已经快摸到神通境门槛了,还是那么喜欢玩花里胡哨的技巧,却并不知道,最高端的战术,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手段。
我猛然一跺脚,在剑气及身之前直冲而上,身后被我不徐不疾吊着的剑气与我面前的剑气网络狠狠相撞,气息激荡,四处迸射。
而我在落地之前,只是向着年轻剑客五指一抓。
他很疑惑地抬头看我,似乎是不明白我在抓什么。
接下来他就明白了。
两股剑气撞击激荡,我们之间的这段台阶几乎被震碎,裂纹向两边蔓延,碎石崩开,地面破裂。
而我用气息牵引抓住的,就是他身后一块被裂痕波及的地砖,在我的气息牵引下,本就松动的地砖飞上来,狠狠拍在了那家伙的后脑上,咣一下就给拍晕过去了。
花里胡哨没什么用,哪里有板砖拍头效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