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那么久了,我在你面前出丑的次数还少吗。”姜岑偏过头回答道,这距离沈廷书的上一段话已经隔了些时间了。
“那不算出丑其实,”沈廷书稍稍收敛了点笑意,转而认真起来些,“但那时的你。。。真的像个团子一样可爱——这只是个比喻!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拿照片。”
“别!!”姜岑突然回头,“那可是我黑历史,我怎么会想看。”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才意识到沈廷书注意到自己已然绯红的双颊,于是他又将头偏了回去,装作看时间。
身后传来一阵阵压低的笑声。
他望着窗外的无际的云,它们好似无论何时都不曾移转般从容,恣意地伸展。姜岑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心。沈廷书就坐在他的旁边,彼此无言的相靠着。他的沉静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水面毫无涟漪,仍由酸涩与激昂的情感包裹着知觉躺在水底,张嘴尝试去证明什么,唯有一串串气泡漂浮而去,喉咙里的苦水非但不能挤压出去,反倒流进腹中,自此世间再无他的痛苦。姜岑将饱胀的爱慕与接触他的兴奋压扁,小心翼翼地朝沈廷书靠近了一点——以朋友之名,然后缓缓阖上眼睛,旅途不长,却能以这样简单的方式来终结沉默。
沈廷书感到肩膀上传来一阵阵暖意,姜岑已经睡着了,不知不觉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甚至都没注意到他注视姜岑的眼神越来越深情,他的手轻抚着姜岑露在大衣外的手腕。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感觉犹如此刻身处热气氤氲的温泉中温馨,他在爱意的引导下越陷越深,泉水迁移着他的理智,时钟的指针不再向前滑去,他们看起来多么像一对恋人啊,但他们不是,但他们又是。别人看着多怪异?谁会干着不体面的事去指责这与当今社会格格不入的爱情呢?恐怕就是那个女人吧。沈廷书将外套脱下来盖在姜岑身上,继续看着他的书了。
他们在三个小时后抵达了目的地,姜岑伸了伸懒腰,下意识抖开盖在身上的外套,刚刚睁开的棕色双眼漂浮着一片迷茫,沈廷书默默地收走盖在发小身上黑色毛呢大衣。姜岑眨了眨眼,丝毫不觉身上正在流逝的温度。面对着无比熟悉的城市,描绘着他的寒假蓝图。
安晓丽微微蹙眉,嘟嚷着:“你也算是个男人了,老大不小的了,做点实质性的东西嘛。别三天两头的就和姜岑混在一起。。。”沈廷书向她投来无奈地一瞥,只求着那个词不从她口中溢出,事与愿违,她还是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瞪向他,“喂!你是不是和你叔叔一样,有点同性恋?”
这是他最不想回答的问题,他甚至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他的母亲不那么生气——永远都没有的选项。他只能含糊道:“我的一言一行从小到大你一直就那么看着,我是个什么人我想你应该。。。心知肚明。”沈廷书挠了挠头,以胳膊遮掩此刻窘迫的表情,看着安晓丽的表情没甚变化,立刻抓了钥匙逃之夭夭,身后留下一句告别。
他跨出门槛就看见姜岑站在院子围栏外等着,他向那人歉意的笑笑,长腿向前迈着,打开庭院大门。两个人登时充满活力得犹如任何一次他们出去打闹的少年般,即使现在已为成人的彼此不可能会那么幼稚,但兴致不减——就算只是去做个社会实践调查。沈廷书长得虽然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人们第一眼就决定的刻板印象究竟消磨了多少个人的魅力与乐趣啊——要知道沈廷书从小到大就是个阳光极了的存在,他心里总有团热情的火,隐藏在他冷峻的面容。此刻在冬日的暖阳下,他的微笑牵动着眼角,以及所有组成他面貌的肌肉,也牵动着姜岑的心,他们呼出的白气在阳光下分离,消散,像短暂的雾气,终将被阳光穿透。沈廷书与姜岑一起迈出步子,享受着阳光,冰雪,与彼此相伴的满足。
大年三十的黑夜里大雪纷飞,雪白的晶片贴在姜岑的镜片上,四周灯火通明,他满含笑意地望着面前的人儿,两颗悸动的心沸腾着,有口却无言。两个灵魂互相端详,无视了招摇过市的繁华喧嚣,在满目疮痍的城市里隔岸观火。
一切都是过去的倒影。沈廷书笑笑,毫不留情地捏了一把雪,冰冷的触感,化为彻骨的寒冷,彻骨的寒冷化为指尖的阵阵刺痛,他却觉得手掌心无比温暖,姜岑暗暗握拳着,握着刚搓好的雪球,两个闪光的物体登时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碰”的一声闷响,姜岑的心口颤了颤,直愣着看向那个倒下去的瘦长身影,雪花在那张脸上破碎四散,沈廷书有些笨拙的倒在雪地上,姜勤哈哈大笑着,拿起相机对准可怜的沈廷书摁下快门——每一次孩子间的游戏互动他都不想错过——除了不得不的部分外。姜岑亦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上前去扶才被雪球砸到脸的发小,白皙的脸在冬夜里笑得染上一层粉红。沈廷书悻悻地拍了拍衣服和脸上的雪,略带郁闷的说道:“真好,算是扯平了吧,别忘了你之前那张照片!”姜岑的笑容僵了僵,一个用力将沈廷书的胳膊带起来,激得面前人眉头微蹙,又在对方发话之前又迅速收回手,面带人畜无害的笑容。沈廷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能无奈地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