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又急又气愤:“为什么不能走?”
他的视线垂向地面,沉默了一会。我突然意识到,我能想得到的法子,老头子一定比我更清楚,甚至早就料到我的举动……
我才是那个中套的人。
“他来过了,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
杜阅澜一手托着腹部突起的轮廓,一边慢慢说:“说……我随时可以走……但是走了就……就……”
他忽然抬起一双哀伤的眼睛来看我,“这个孩子,就只能做你的私生子。我可以不要命……但我们的孩子不能再受这种——”
我用拥抱打断他艰难的话,告诉他:“不可能。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名正言顺入族谱。我向你承诺,不论他以后多么庸碌多么顽劣,我都会让他做继承家主。”
他冻得嘴唇哆嗦,却很高兴地问:“真的么?真的可以吗?”
“真的!我可以给你画图立字据。”
“不用……”他宽慰地笑了笑,“悯,我相信你。”
即便被我任性抛弃一次,还是愿意相信我吗?
也是。除我之外,他也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明明身为叛军首领,却违抗组织纪律,重新装回了生殖腔,他所背负的指责与唾骂不可想象。
“其实……我的基因不差的。”他拉住我,絮絮说起来,好像是想说服我,“我通过了最高级的基因筛选,是那几年中最好的一个。我也是……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的。”
“别再说了。”我抑制不住哽咽的趋势,抽出他膝盖下两块砖头,那是防止雪浸湿衣服用的。
我将带来的暖裘垫在他腿下面,用袖子打了个结,系好,再把热水袋塞进他怀里,拉开拉链摸到肚子的时候,啊,裹在腰上用来御寒的,是那张我们翻滚过许多次的小毯子。
如果没有我,他也只有这张毯子了。
如果不是命运眷顾我,破破烂烂的可怜小毯子会成为他最后的裹尸布。
他被我触碰到时,打了个哆嗦,忍着难受悄悄把重心移到后腿上。没有办法,孩子已经快七个月了,坠得他骨盆疼痛。
我给他施了温暖咒,围着他布了一小圈结界,让经过的寒风都能绕道而行,最后,我也跪在他面前,从前面抱住他,互相搂在一起,守护好那只已经因母体营养不良而发育迟缓的小生命。
“悯……”
“嗯?”
他紧张了一会,最后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哽着声音开口:“我……我很爱你。”
我有些诧异,脑袋从他肩头抬起来,捧起他的脸,看到他脸上飞快闪过一丝羞涩,继而低着头解释:
“你走之后,我去问了其他人,问那些有过家室的……对不起,我那时候没懂你的意思,让你误会了,你一定很难过吧……我这半年来都很痛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