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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第1页）

弘昇下死眼盯了杨风儿一眼，但杨风儿的话理由太充分了。他想了半晌才道：&ldo;也好。我是想编辑一下，沾师傅个光儿。你弄出头绪给我也好。我不会白要师傅的稿子的。&rdo;弘昌见阮安顺已带着一大包医案出来，怔怔站在一旁看，便道：&ldo;昇哥，咱们和太医一道走吧。&rdo;

&ldo;二位爷，&rdo;在杨名时大门口，三人各自牵骑，太医阮安顺，却不急于上马，转脸对弘昇说道：&ldo;给我的三千两银子不够，请爷们再赏两千。因为，因为我要回国了。&rdo;弘昇注视着这位医术超群的安南人，说道：&ldo;两千两银子不难，你到中国己学成名医，回你那蛮荒之地岂不可惜？&rdo;

阮安顺上马勒缰，望着远处，说道：&ldo;我学成好医生，却变成一个坏人，我的妈妈会失望的。而且，谁也不能保证我会变成第二个杨名时！&rdo;说罢，他一抖缰绳纵马而去。弘昇望着他的背影，狞笑道：&ldo;扣住他的老娘，他走不了。&rdo;弘昌却道：&ldo;放他走吧，留在这里是个祸胎，我们还得想法子灭口。一步不慎，也就葬送了自己啊！&rdo;二人说着，见钱度骑着马迎面过来，便住了口。

二十三刑部院钱度沽清名宰相邸西林斥门阀‐‐

钱度在杨府并没有多耽搁，他是去李卫家听到那里探病的同僚说，杨名时已经谢世，门神已经糊了。他自调刑部衙门，曾经跟着刘统勋到杨家来过两次，现在人既死了，不能没有杯水之情。原想这里必定已经车水马龙，还不定怎么热闹呢，及到了才知道，杨名时的死讯还没有传开。他原想在这里多结识一些人的，不禁有些扫兴。钱度拿过认捐簿子看时，起头是弘昇兄弟的两千两。以后来的，有十几个人有八百的，也有百的。钱度苦笑了一下对杨风儿道：&ldo;我手笔太小，有点拿不出手。土地爷吃蚱蜢，大小是个荤腥供献罢。&rdo;说着端端正正写了&ldo;钱度二十四两&rdo;几个字。在一大串显赫官员的名字下，倒是他这一笔格外显眼些。钱度写罢搁笔辞了出来，正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定睛看时，竟是小路子！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灰棉布袍，翻着雪白的里子，一副长随打扮，比之在德州分手时胖了许多，模样却是没变。钱度不禁失惊道：&ldo;这‐‐这不是小路子么？你怎么会在这里？&rdo;

&ldo;钱爷，我如今叫陆世京。&rdo;小路子忙给钱度打千儿，说道：&ldo;我早就来北京了，如今也在大内，就侍候军机处老爷们的夜宵。其实我见过钱爷几面。您是忙人，我也没什么大事，不敢高攀就是了。&rdo;遂将随杨名时进京，将他荐到军机处当杂役的事约略说了，又道：&ldo;杨老爷是清官，我是个下人，没法报他这个恩。好歹到他灵前哭一场，也算尽尽自家的心。我是给我们厨房头请假来的……&rdo;

钱度一点也不想和这个陆世京多搅和，敷衍道：&ldo;这就好，有碗安生饭吃比什么都强。好好在里头做事，能照应的我自然照应你……&rdo;说完径自出门回衙，一路上兀自懊悔，不该这么早到杨名时这里来，钱度回到刑部衙门谳审司，刚刚坐定，门上小秦便进来禀说：&ldo;钱老爷，顺德府鲁太尊来拜。&rdo;钱度怔了一下，才想起是顺德府的鲁洪锦。为断张天锡打死抗租佃户宁柱儿一案，张天锡被判斩立决，道里驳了，说主佃相争名分有别，量刑过重。鲁洪锦不服，府道相辩文书直送刑部。钱度建议刘统勋维持鲁洪锦原判‐‐这是谢他主持公道来了。鲁洪锦穿着白鹇补服摇摇摆摆进来，钱度忙起身相迎，说道：&ldo;鲁府台几时到京的？没有去看你，简慢得很了‐‐请坐！&rdo;

&ldo;没什么要紧事。&rdo;鲁洪锦双手一拱，满脸堆笑说道，&ldo;我是方才从刘大人那边过来，说到钱大人的批示&lso;主佃之间似商贾买卖，无尊卑名分之隔；人命至重，岂可以拥资之多寡论处？&rso;‐‐即此一语，宁柱儿一案已经有了公道。想见大人风采，因此冒昧造访。&rdo;钱度这还是第一次因公牍文案受到外官景仰，高兴得脸上生光，一边端茶亲自送到鲁洪锦手里，谦逊地说道：&ldo;学生哪里敢当！倒是老公祖执中不阿，才令人佩服。&rdo;又列举前明律条如何如何，顺治、康熙年间成例怎样怎样，滔滔不绝说了足有一刻时辰。又道：&ldo;我这样看，刁佃抗租也是该当治罪的，不过二十小板。这一案显见是张某依仗官势逼租打死人命，以&lso;人命至重&rso;量刑，就说不得原来抗租不抗租了。和逼债打死人命是一样的。&rdo;鲁洪锦边听边点头，含笑起身道：&ldo;领教了。学生还要去拜会衡臣老师，去迟了不恭。方才先生说的都是实用的经济之道。如今下头判断这些案子早已离经叛道，竟是随心所欲。改日我设酒，约几个朋友，我们好好叙谈。&rdo;说着将一个绿绸包儿双手递上：&ldo;这是一方端砚，京官清苦，些须还有几两炭敬，取不伤廉，请大人哂钠。&rdo;说着便笑。

钱度接过来便觉沉甸甸的，他当师爷时收这么点东西只是家常便饭，现在却觉得有点不妥。转想张宁一案已是结过了的，鲁洪锦确实没有半点恶意，又有点却之不恭。半推半就地刚刚收下，便见一个三品顶戴的大员已进二门，钱度不敢再作推让，便送鲁洪锦出来。回到谳审司时，却见方才进来的那个官已在里头坐等，钱度进来定睛一看，不禁吃一大惊：原来竟是刘康！

&ldo;您就是钱春风先生？&rdo;刘康已是笑吟吟站起身来，又自我介绍道：&ldo;不才刘康，刚刚从湖广过来。&rdo;

&ldo;啊……噢噢……&rdo;钱度猛地从惊怔中回过神来，双手一拱说道：&ldo;久仰！原听说大人调了山西布政使的么，怎么又从湖广过来呢？&rdo;一边请刘康坐，一边自坐在茶几旁，一不小心，几乎将鲁洪锦那碗茶弄翻了。但经这一阵慌乱，钱度也就平静下来，从容说道：&ldo;大人赈灾莱阳，一芥不取，活山东数十万生灵，一年三迁，真是朝野瞩目啊！&rdo;刘康哪里知道钱度的心里对自己防范如避蛇蝎？呵呵一笑道：&ldo;这都是朝廷的恩德，鄂西林老师（鄂尔泰字）的栽培。兄弟是为平陆县陈序新哄堂辱官一案来的，山西敝衙门为这案子三次上详部里，都驳了下去。这案子拖得太久了，地方上蜚语很多啊！&rdo;钱度笑道：&ldo;大人必是见了邸报，鲁洪锦审断张宁主佃相争一案，前来质问卑职的吧？&rdo;

刘康打火抽着了旱烟，一笑说道：&ldo;大人说哪里话？质问是断不敢当的。陈序新是外省刚迁入山西，与兄弟毫无瓜葛。他这个案子确实和张天锡、宁柱儿颇是相似的，只是没出人命。没出人命就律无抵法，怎么就判断陈序新绞监候？&rdo;钱度翻眼看了看刘康，淡淡一笑说道：&ldo;这两案绝不相同。宁柱儿是被田主打死了。陈序新却是打伤了田主卢江。主佃之间虽无尊卑之分却有上下之别。官府判断他为卢江疗伤、枷号三日己是从轻发落。陈序新竟敢咆哮公堂，当面辱骂县官是&lso;财主狗&rso;，蔡县令将他收监，拟绞决处置，这个事情省里驳得没道理。所以到这里我们维持原判，只改作监候，也是成全臬司衙门体面的意思。&rdo;刘康见他反覆解说，倒笑了，说道：&ldo;我不是来打擂台，是修桥来的。这不是我手里的案子，但省里脸面上真的下不来，特地来拜望请教。&rdo;说着，将一个小纸包从怀中取出来向钱度面前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