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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第1页）

&ldo;到现在你还有这份痴心？&rdo;黄天霸目光睨着院里往来如穿梭的人，冷冷说道，&ldo;想太太平平各自散场，没有那个可能。你只有帮着官军厮杀，斩糙除根端掉这个黑风崖，你一家才能平安！&rdo;

说话间，院里突然乐声大作，大门口三班吹鼓手吃饱喝足，卯足了劲，比赛似地奏起了《庆岁余》‐‐原来已到了新郎迎亲时辰。那马骥远身着喜服、头簪金花从西院祠堂兴冲冲迈步而出，直趋正房来拜马本善。马本善不等他到台阶前就趋步出来，站在滴水檐前，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地受了儿子的辞行礼。在震天聒耳的乐声中大声说道：&ldo;骑马当心着点，道儿不甚好走。代我给你老泰山致意问候，就说三位送聘礼的客人我留住了。&rdo;说着，移步下阶将儿子送到二门口，又叫过马骥遥布置迎接客人，安排宴席座位的事，堂房里高恒因见黄天霸怔怔的，料是站累了，笑道：&ldo;这会儿你还立什么规矩？坐着歇歇吧！&rdo;

&ldo;是！&rdo;黄天霸似乎心事重重，舒了一口气坐下，说道：&ldo;我是在想，万一真的还有另一股强人土匪也来劫粮，我们怎么应付？&rdo;丁世雄道：&ldo;那不过是这个蒋三哥顺口一句话，哪里会那么巧呢？就真的来了也不打紧的，刘大人调了一千多绿营兵亥时准来策应，有多少我们拿多少！&rdo;高恒说道：&ldo;小心没过逾的。待会我们的人送亲过来，要派人赶紧和刘中堂联络！‐‐前日我见邸报，东平山匪众、紫微峰的毛振祖都被官军击溃，匪首不知去向。江西&lso;一技花&rso;去年潜入河南大别山，她到山东也许是有的，这可不是个寻常上匪，是扯旗放炮兴白莲教与朝廷对抗的叛逆！山东这么大的灾，万一借口什么事，啸聚一处，攻州夺县地闹起来，通省都乱了！&rdo;

丁世雄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也觉得肩头担子非同小可，眼见院中耆绅敌老、街坊邻居送礼的愈来愈多，便起身道：&ldo;这里不是说话处，我们到后院，让马本善给我们准备一间房，商议事情、指挥行动也方便些。&rdo;说着出门，招手叫过马骥遥，耳语了几句。马骥遥边听边点头边眨巴眼睛，笑道：&ldo;还是爷们想得周到。就在我房里，叫贱内和妹子侍候着，再不会有闪失的。&rdo;说着便带着他们三人出房进了后院。

这是一处很宽敞的四合内院，高高的五间北房住着马本善夫妇，大儿子马骥遥住了西厢，小儿子马骥运住在东厢北屋，马骥远的妹妹芳芳住在东厢南屋。座南朝北的四间房原来是马骥远的，但马本善另有心思，在大院西边荷塘边给他盖了一处宅子，新房就设在那边，因马本善老两口都出去应酬客人，家人仆妇都张罗洞房里的事去了，马骥运年纪尚幼，也不知钻到哪里看热闹儿去了，偌大院子里鸦雀无声，几株大梧桐伸着光秃秃的枝桠，掠地风穿堂而过，发出沉闷单调的&ldo;呜呜&rdo;声。丁世雄眼见院子四角还设着瞭望平台，不禁说道：&ldo;好，这里严谨！&rdo;便跟着马骥遥进了西厢。西厢里马骥遥的婆娘申氏和芳芳正在外间亮窗下作针线。猛地见丈夫带着三个陌生男人进来，又羞又慌，忙一把拉起小姑子便向里间躲。

&ldo;别他娘的这么认生了，今天土匪要来借粮，官军要来剿匪，老二要娶亲，眼见七荤八素凑在一处，还穷讲究什么！&rdo;马骥遥不耐烦地说道，&ldo;这几位老爷都是官府大员，外头办差人杂不方便，就在这屋里指挥，你们两个侍候着！&rdo;马申氏和芳芳两个人都只晓得骥远结亲的事，也影影绰绰听说过有土匪要来借粮，没想到这场婚筵竟有这么大的凶险，一时都吓得目瞪口呆。许久马申氏才喃喃说道：&ldo;我的爷！咱们马家大院不成了战场了么？&rdo;芳芳水灵灵的大眼睛睁得圆圆地，问道：&ldo;大哥，就凭这几个人挡上匪么？&rdo;马骥遥一边抽身往外走，急匆匆说道：&ldo;女人家，操这些心做什么？汤水酒饭侍候着大人们，一切听这几位老爷吩咐就是了！&rdo;说话间，人已是去远了。

了世雄见姑嫂两个人忙着涮壶洗杯、端凳子抹桌子张罗着，遂笑道：&ldo;二位不要忙这些，我们也不是客。最要紧的先要画一张你们院落的图‐‐&rdo;他顺手取过窗台上描花样子的纸和笔递给马申氏，&ldo;‐‐就这样子，跟描绣花样子一样，赶紧把院落房屋、出入口、水塘山坳，周围道路都画出来。喏‐‐这是北‐‐这是南‐‐这是东‐‐这是西‐‐明白了么？&rdo;

&ldo;明白了……&rdo;马申氏涨红了脸，嘤嘤咛咛地答应了一声，抖着手拈了那纸和笔，和芳芳挨挤在一条凳上画那庄院地形图，画了几张都歪扭得不成样子。丁世雄在旁又安慰又指点，马申氏那慌张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画笔也就听使唤了。黄天霸在一旁看着芳芳绯红的脸，突然想起父亲黄九龄病重，只有这样大一个妹妹在旁侍候，此刻还寄宿在北京西下洼子，李卫制台赏的一处小院子里。这位芳芳，身条年纪都和妹妹差不多。父亲老病残喘的，她照应得来么？可怜黄九龄英雄一世打遍绿林，在直隶比武却败在江西&ldo;一枝花&rdo;麾下的生铁佛手中，朝廷还以&ldo;纵敌逃逸&rdo;的罪名，罢职待勘。白头弱女，相依为命，自己不能在身边尽孝，却奔波在千里之外，代父赎罪。此中苦情谁能忍受！想着，他的眼眶里已是噙了泪花。芳芳一抬头，见黄天霸痴痴地看着自己，腾地红了脸，掩饰着去挪动那砚时，一不小心溅得手上都是墨汁，又不好离身去洗擦；垂头看着嫂子，心头鹿撞似地卜卜直跳，再也没敢抬头。高恒却在欣赏马申氏的姿色，因为站得近，申氏身上的温热和香气阵阵袭来，弄得这位&ldo;国舅&rdo;爷有点意马心猿。他自己有着一正两侧三个娘子，几个通房丫头也都姿容绰约。但是，自从见了皇后富察氏的娘家弟媳棠儿之后他便感到&ldo;合家粉黛无颜色&rdo;了。偏那棠儿，起先见他还有个笑脸，说几句风话，还能挨她轻轻一阵，后来就愈来愈冷，官里家里遇见，连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后来，高恒花了一千两银子，才打听出来，这雏儿原来与当今乾隆万岁爷勾搭上了！且不说女人势利心，眼眶子大，光说这&ldo;禁脔&rdo;高恒也没胆子尝！怪不得傅恒一升再升，不到三十岁就入军机处宣府拜相，怪不得棠儿一临盆宫里就有旨问是男是女，还赐名福康安！敢情傅恒是戴着绿头巾升官，福康安竟是&ldo;龙种&rdo;！……，这个马申氏容貌是设法和棠儿比的，侧身坐着，那影子，那动作，那体态，那光可鉴人的头发和巴巴髻儿，那细白如凝脂软玉的脖项，还真的有几分像棠儿呢！高恒长久在京外当差，刚回京又调任山东布政使，官是升得快了，可家庭生活，却久未获得温馨了，形如鳏夫，若不是斯地斯景潜着危机凶险，他就要……

丁世雄见她们画好了图，拿过来皱着眉只是审量，指点着几处不明白的地方问了问，便道：&ldo;二位请便，倒点奈水，别的就不用管了，&rdo;只指着图对黄天霸道：&ldo;土匪也不会不防马本善一手，你看这院子西北角的荷塘，一半在院子外边，如今正是清塘挖藕的季节，等于是没有院墙的一条路。刘三秃子一定会在这里设一批人马，没事警卫，有事接应。所以咱们带的一百多人不能全都在厅里周旋，要分出去三十名专门挡住这条通路，如果这群人要逃，就粘住他们不得脱身，总乏，擒住了刘三秃子，我们就怎么干怎么顺手了‐‐八爷，您说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