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止凉冷淡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宁安容叫宫女将窗棂支起,目光转向窗外。
前几日刚落了大雪,眼下庭院里积雪深深,有奴才想要扫雪,却被贪玩的贵人们拒了,一个个兴奋不已地关起院门在里头打起雪仗来。
陆止凉便是站在一旁的廊道里,与几个喜静的贵子贵女说着话,又望着院里。
有人觑见宁安容的屋里支起窗棂,不禁瞥眼过去,笑着同身边人道:“陆哥哥话里的意思我们几个总是知道的,但还是有些好奇……陛下他是不是将宁姐姐忘了?”
“对呀,宁姐姐好生可怜,人在宫里,家中竟然就那般败落了。”
有贵女插话道:“其实也不难理解,若我生了什么人的气,自然不想叫那人连同他的亲朋好友出现在我面前的,只怕陛下不是忘了宁姐姐,反而是根本不愿看见她呢。”
“慎言!”陆止凉闻言皱眉制止了。
他身边有不少人都是宁家出事后转了风向靠过来的,虽说不喜她们这般墙头草一般的做法,但他却也不能都将这些人推拒开,于是才造成了如今的场面,人一多,嘴便碎了不少,似是不拿宁家女儿做筏子,这天就聊不下去了般。
“姑娘,你且别再听了。”伺候宁安容的宫女气愤不已,径自将窗棂收起。
宁安容捧茶道:“左右不是头一天这么说我。”
“姑娘!”宫女跺跺脚,为宁安容不值。
宁安容说:“人惯是都捧高踩低的,从前我仗着家世高高在上,她们捧着我,如今我什么都没了,她们自然又要去捧别人了……宫里人大多是如此做人,若是连这事我都要计较,日后又要怎么过活。”
宫女抿着嘴,一时无言。
主仆二人这般说着话,天也就渐渐暗了,而储秀阁中还未受封的贵子贵女们大抵还不知晓,前一日被她们说做玩笑话的,明日便要一飞冲天,而她们之后的日子,许是再不会如今日般好过了。
次日。
太监总管赵林在众人都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奉旨前往储秀宫宣读圣旨。
庭院里的积雪依旧未被清扫,老太监赵林拧了拧眉,却还是叫身边的小太监将贵人主子们都请了出来。
“各位主子,听旨吧?”
赵林笑眯眯道,眼神不经意落在角落里的宁安容身上,一扫而过。
众人站在雪地上相互看看,还是陆止凉率先撩起衣袍,跪在了雪地上,在他之后,几个娇气的贵女纵使不情不愿,却也只得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
赵林见状,捏尖了嗓子,清生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陆续有被念到名字的贵女被册封为妃嫔,越往后头,圣旨册封地便越发隆重,又是赐宫赐物的,直到太监总管赵林念到陆止凉的名字,竟是被封作四妃之一的贤妃!
还不及受到宫人们的恭贺,陆止凉紧攥的拳头蓦地无力松开。
他挤出了个笑,起身接过圣旨,回身时看向角落里还未被点到名,却表情平淡的宁安容,嘴中满是苦涩的味道。
纵观满储秀阁中,眼下尚未受封的,只宁安容一人。
再不用旁人如何冷嘲热讽,又或是极尽怜悯,这新后之位,到底是落在了宁安容的手里。
“诸位主子娘娘请立刻移驾新居,日后在宫中还请多多照顾则个了。”老太监赵林笑眯眯道。
几家欢喜几家愁,但眼下众人却都小心翼翼瞥向宁安容的方向。
“哦……宁主子还需在此地多待两日。”赵林面色未变,仍旧笑着说,“其余几位主子娘娘,请吧?”
陆止凉垂了眼,跟着引路的奴才,他走过宁安容身边,目光复杂道:“此番……是我输了。”
宁安容淡淡抬眸,眼中不见喜意,只有几分冷淡:“是吗。”
储秀阁中集体受封一事在整个后宫中无甚波澜,倒是新后的身边叫众人万万不曾想到。
晋元帝先一步在早朝时叫赵林宣读了封后圣旨,在满朝官员惊诧之时,钦天监又顺势站出来,言说两日之后便是几十年间方可一遇的吉日,晋元帝见状大悦,特批两日后为封后大典,叫礼部抓紧准备。
礼部尚书不禁苦了脸,当朝哭诉时间太紧,怕是来不及。
晋元帝体恤道:“宁氏毕竟只是继后,封后大典不必大办,便一切从简吧。”
礼部尚书叩头道:“微臣遵旨。”
这下众朝臣才明白,晋元帝实则不怎么看重继后呀,再转头一想,宁家败落,继后没了娘家撑着,只怕日后在宫中不怎么好过,而没了皇后母族束缚的晋元帝,只怕皇威要更甚了!
如此以来,原本因着几位皇子逐渐长成,心思各异的朝臣们又再次动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