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刚刚那层结界那么结实,那根本就是死生之限,
若非他有光音天经,想来除亡者外的任何活人都是无法到达这里的。
所以那个青衣男人真的是亡魂?不然对方怎么能来到这里呢?路乘又觉得不像,他四处张望,想要寻找对方,突然又听到响声。“好痛。。。。。。。"
路乘一愣,这声音依然痛苦又无力,却又好像比先前几次近许多,似乎就在附近。
他涉水而行,循着声音找去,慢慢的,他眼前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像是一座静静卧伏的山峦,再走近些,路乘渐渐能看清对方的外貌,像一只通体黑色的巨龟,除却背脊上没有缠绕一条同生的青蛇,他简直跟传说中的玄武形象一模一样。不,也有不同,众人所想象中的玄武,向来是威严气派的,是镇守地眼的四象神兽之一,而路
乘眼前的玄武却痛苦无力,上方的黑暗中不知从何
处伸来数条锁链,紧紧锁住了玄武的四肢,其
紧迫到甚至勒进了皮肉中,绽开的皮肉没有流出
血液,因为血
早已干涸结成黑色的血痂,在这重重束缚下,他动弹不得
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是彻骨的剧痛。
“是你在说话?你是玄武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些锁链是哪来的?”路乘仰着头问,即便玄武是趴伏的状态,但他幼鹿一样的身形却还没有对方的眼睛高。“好痛。。。。玄武眼神浑浊,似乎是在长久的苦痛折磨中失去了意识,只会无意识呢喃这两个字,并不会回答路乘的问题。路乘走到侧边,一条从空中伸下锁住玄武左足的锁链处,玄武的身形巨大,这锁链也粗大无比,但路乘还是想试试有没有办法把这锁链弄断,他正欲靠近,突然又像是被什么吓到般,退后两步,因为他发现了,这锁链并非
他以为的某种金属,那锁链上的黑色阴晦又浓郁,赫然是缓缓流淌的阴翳
他环顾四周,那从空中伸下,不知何处而来的数条巨大粗壮锁链,竟全都是由阴翳组成,其体积比平安县的邪崇庞大了何止数倍。“是谁做的。。。。”路乘惊疑不定,阴是苦海泛滥的前身,但其本质上就是一种东西,只是后者规模更加浩大,而苦海是能将人世带向败亡的坏劫,它强大到能吞噬万法,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操控染指的“好痛。。。玄武仍然只会重复这句。
路乘在发现这锁链是阴翳组成的后便退后了两步,但他此刻在原地站立一会儿,却是又往前走去,他边走边念:“我此法门,救一切苦,真实不。。。。。的巨大锁链。
他闭眼又睁开,眸光变得灿金,周身同时亮起光符,光符如缎带一样环绕于他身侧,映照于全身金色鳞角之上,虽身形仍然稚嫩,但路乘此刻却也有了几分百年前圣兽渡世的姿度,只是他到底不是他哥哥,他散发的光亮照亮了周边数丈远的水域,却无法照亮整个忘川,也无法驱散那由浓重阴翳压缩凝聚成也不是完全无用的,路乘能感觉到阴翳在光芒普照下在缓缓消散,只是它其中的苦很太深太重,凭路乘现在的力量,想要净化它,大概需要很久很久,不是十天半月的那种久,而是数年,甚至数十年,而这还是阴翳不继续加重恶化的情况。路乘知道眼下做的近似于无用功,但他此刻就是卯足了劲儿,犹如不信邪一般。
“没用的。”青衣男人从黑暗中走出,他仰头看着被锁链捆缚住的玄武,语气平静,近乎一种死灰似的麻木,“你救不了他。”路乘也知道很大可能是这样,但他仍未停下,一边催动法力一边问男人:“你到底是什么?你刚刚说的‘一切的因由’又是什么?你为什么之前一直不说话?”“在人世我的力量太过薄弱,只能化为幻影般缥缈的东西,旁人不可目视,我也无法发出声音。”男人只回答了这一个问题,便道,“你自己看罢。”他伸手一点,浩大的银色河流中,便有一枚微小的银色光点浮起,这枚光点混杂在无数的魂魄中时路乘注意不到,但它此刻独自浮起,路乘便立即从那有些许熟悉的气息上意识到:“这。。。。苏城主?”苏寒云的魂魄不断往下洒落银色的细小微尘,那是被忘川河冲刷洗去的此生记忆,所有轮回的魂魄都要经历这一遭,这些记忆将会融入河水中,化为一片虚无,但此刻,这些银色微尘犹如受到牵引般朝男人这边飘来,男人将其接住,又拂手一扬,便像是洒落了漫天星辉,星辉在空中幻化成一片光幕,光幕上显现出影像。
这似乎是什么幽暗的地牢中,狱中关押着数人,路乘借着地牢摇晃的烛火看清那些犯人的脸孔,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在某一刻他突然惊觉,这不是那晚他遇到的那些魔修吗?就是他哥哥被劫走,路乘又强闯魔修据点的那晚,这几名魔修中赫然还有一名挨了路乘一脚断了好几根骨头的倒霉鬼,但这些魔修早就死了,死于苏寒云的私狱中,明面上是因为咒术反噬,但实际上,从后续郭朝阳他们的叙述来看,是苏寒云在杀人灭口。而眼下,这些魔修却还活着,路乘意识到这段记忆应
该是在魔修们被灭口前的那夜,那么很快就会发生。。。
。。他正这样想
着,黑
暗中便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他无声无息地到来,直到走到近前,路乘方才发现对方,烛火照亮他的面孔,的苏寒云,而是顾今朝,在这一夜本绝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顾
今朝。
顾今朝显然是暗中潜入,而非光明正大地以城主身份到来,他悄声来到狱门前,神色不复路乘平日所见的儒雅随和,他目光冰冷,居高临下地看着狱中被囚的魔修,便如看着一群将死之物。他手中亮起法术的灵光,杀意浓烈到穿过时间与空间,直逼到路乘眼前。
魔修们被囚多日,全身灵力都被枷具压制,自然是反抗不得的,而且顾今朝本就是化神期,杀一群金丹期的魔修,也不过是抬掌一下的小事,但在他得手前,黑暗另一侧,突然又传来声响。“这回,你还不认吗?”苏寒云从黑暗中走出,冷冷地看着顾今朝,便如路乘初到城主府那日,他径直闯入顾今朝的别院,看着顾今朝的眼神也是如此冰冷含怒。顾今朝动作顿住,脸上现出些许愕然,他随即反应过来:“你在诈我?”
什么找到了解开魔修咒术的方法,根本就是说给他听的,今夜这狱中恰好无人的空档,也是为他准备的。“你怎可做出这等事?!”苏寒云怒声质问,神情是路乘从未见过的愤怒失态。
“我做什么了?!”顾今朝一副莫名的无辜状,“我不过是想进来看看审讯的进展,你总是拦着不让我。。。。。“够了!”苏寒云直接打断,路乘这样对顾今朝不熟悉的人或许会被他的神态欺骗,但他跟顾今朝相处何其久?对方撒谎与否,他再清楚不过了。“在我身边安插眼线的是谁,抢先一步向魔修传信的是谁,暗中截杀那几人的是谁,你真当我是个傻子,什么都查不到吗?!”苏寒云愤怒到胸口不断起伏,他恨声道,“顾今朝,你今日再说一句谎话,你我就此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像苏寒云了解他那样,顾今朝同样了解对方,因而他也十分清楚,此刻苏寒云是认真的,这般狠绝的断情之事,顾今朝做不来,苏寒云却可以,就像几十年前,他受了七十二道雷火鞭的那天,苏寒云也是这样离他而去,头也不回。顾今朝沉默下来,片刻后,又低低开口:“我也是为了你。。。。"
“与魔修勾结,致使城中地动不断,百姓死伤数人,你说是为了我?!”苏寒云愈加愤怒。
“我也不想的!”顾今朝急忙辩解,“抽取忘川生气势必会造成冥河地眼的震荡,我已经努力控制在微小的范围了,否则何至于拖延上那么许多日!”“抽取忘川生气。。。。苏寒云看着他,像看一个疯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忘川河确实有自我修补的能力,但抽取其中生气仍然是危险无比的事,凡人根本无法界量忘川河承载的极限在哪里,稍有不慎,都是轮回秩序的彻底崩塌,用将是导致整个
玄武城覆灭的大灾劫。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一!”顾今朝用力吼道,下一刻,他又好像无比疲惫,声音甚至带上了些许哽咽,“可我没有其他办法。。。。。。“寒云。。。他看着苏寒云,双目含泪,“没有其他办法能救你了。。。。。我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