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廉彻看着小厮送上来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匣,深深地先是吸了一口气,这才又缓缓地打开了那层层包裹、慢慢地揭开了盖子。
在那柄雕刻得几近完美的木桨上,他彷佛在那么一瞬间、被人给猛地拉入了木刻中的景致里,寒冷与熏人的暖意并存、大笑和寂静同时回荡在天地之间,让人舍不得眨上一眼──
与斯人举杯浇醉、醉在那大雪纷飞的夜晚。宫里、飞檐亭的四周静悄悄地一片,他们静静地处着,天地间只有那无垠的银白。宫人架起的几炉小火围着亭里,两人一同畅饮宫酿的醇酒,最后连有没有说上话都不知道,只是相顾大醉于亭中、又相互靠着、无声地汲取暖意。
酒未醉人人自醉,如湖心亭看雪,鹅倾的雪色苍茫、飘絮洒脱又好比塞外芦草漫天袭卷。
茫茫之际,周廉彻彷佛又看见了当年初尝暗恋的青涩,想说又不敢表达的怯懦──连唯一一次过夜,也只敢找着众人醉酒之时,悄悄地共处一禢、然后偷偷地、偷偷地偷了颊上一个又轻又淡的吻。。。。。。
还记得那夜又湿又冷,熄了的宫灯里、淡淡的轻烟飘渺卷曲、斯人单薄的胸膛起伏是这世界上最温暖的依靠,而唇角那份笑、正谕示着他正作着美好的梦境──
即便不能生同裘、死同穴。。。。。。可有这一晚,一切也不会在那么遗憾了。。。。。。
不──怎么可能会不遗憾──!
“呼──!”周廉彻蓦地蹬大了双眼,手里紧握着那跟木桨、另一手却已经很狠地把本来装着木桨的匣子、连同一应送来的包袱全都给‘叮叮当当’地扫了一地!
屋里的人俱是被这个突兀的转折给吓了面容失色,‘唰啦啦’地跪了一地,脸色惨白地悄悄看着他们那脸色极其难看的主子,心脏狂跳、不晓得今天又会是轮到谁倒霉。。。。。。
“王爷还请息怒。”汪海和尚是这当中唯一一个没有被吓着的,这会儿、这个出家但没一样出家的胖和尚依然端坐在蒲团上,眼神炯炯地看着周廉彻,“不过就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咱们雍王府里又什么是没有的?您想要、让下头的人再去寻一件来不就得了!?”
喔喔喔。。。。。。原来是任楼主送来的东西太好了,但是偏偏只有一件,让王爷有些不想送出去罢了。。。。。。几个丫环小厮自然地顺了汪海和尚的话去想,心中自然而然地没有了初初的压力、而是往其他的地方一路想差了过去。
但几个下人听不懂,不代表周廉彻会听不懂这个假和尚话里话外的意思。
“本王不过是睹物思人,心有所至罢了。。。。。。本王不会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有任何迟疑的。”他看着汪海和尚,眼神坚定,语气铿然的说道。
“阿弥陀佛──!”汪海和尚微微撇下了眉睫,唱了一声佛,“您能心志坚定,手里刀锋起落没有犹疑,实是令贫僧甚感慰幸。但爱恨嗔痴是圣人亦不可免去的业障,王爷毋须太过纠结、只需谨慎地跨度即可。”
否则。。。。。。否则以这位主子的性格,只怕过钢而易折,生生地不小心把自己给掰断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多谢师傅提醒。”周廉彻微微一点头,“这次且当做一个教训,本王定不会再犯了。”说完,他把东西交给了被唤起的小厮,“把东西给本王备妥,一会儿让人去向北威侯府送上拜帖吧──!”
小厮立刻领命而去,而几个丫环、也是同样回过神,利落地将凌乱的书房给清理了干净。
等到所有人都鱼贯地退下之后,汪海和尚终于又重新张开了眼,看向神情冷肃、整个人紧绷地如要射出箭矢的弓弦的周廉彻,
“这次任钥楼主的做事令人惊艳,您不好好考虑考虑?”
“他不是那种好招惹的。”周廉彻摇摇头,“师傅别忘了,当初要不是陈家兄弟、这位可是轻易不受任何一派的拉拢、又或下。海帮忙做事的。”
“如果是这样,您应该会有更好的办法、把人给牢牢地握在手里吧?”汪海和尚只有外表入佛、心里可是半点都没有出家人该有的慈悲的,“您的妃位空置,陛下看来也是没有任何打算要为您考虑。。。。。。但好在太后娘娘近来心软还特别念旧、又与陛下有了诸多协议。。。。。。若是您这时候主动提起,想来即便不能门当户对、太后娘娘看您有心成家立业。。。。。。只怕也会尽力替她争取到一个侧妃之位。。。。。。”
“此举不妥。”周廉彻还是摇头,“走了太后娘娘的路子虽好,但她若入了本王的后院,只怕以后将再无半点可利用之处。”
“哦?”汪海和尚微微低了头,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您一向不是喜欢将可用之人牢牢地锁在身边的么?。。。。。。怎地忽然又收起了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