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了会功夫话,醒酒汤的热气散个精光。谢渺心知他无意喝,干脆端起碗往湖旁走。手臂往外那么一展,手掌微倾,深褐色的汤药便哗啦啦地倒入湖水,配合着谢渺刻意提高的嗓门——
“崔表哥,你慢些喝,小心呛到。醒酒汤味重,我带了蜜饯,你吃一颗含在嘴里去去味。”
碗空,话刚好说完,谢渺抖了抖余渍,将碗放回食盒里。身后有人悄无声息地贴近,她有所察觉,转过身想看个究竟,不料撞进一副宽阔修挺的胸膛——
独属于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袭来。
谢渺呼吸一凛,慌张用手去推,纤细的胳膊竟爆发出股蛮力,推得他连连往后踉跄。
许是出于本能?又许是安了坏心眼,他仰倒时准确擒住她的手腕,谢渺用劲往回缩,他便轻而易举地往自己牵,拉拉扯扯间,两人齐齐跌倒。
“砰”的一声闷响后,崔慕礼背后着地,摔了结结实实。他胸前趴着具馨软娇小的身子,而修长左手,正紧揽对方细腰。
“崔慕礼,你醉了。”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谢渺捂着前额抬头,挣了数次都无法动弹,“快松手!”
明明是狼狈的姿态,他却过分游刃有余。细长的凤眼微眯,深邃如渊的眸底萦绕着朦胧醺意,“我没醉。”
酒鬼才会说自己没醉!
谢渺恨不得甩他两个耳光子解气,但也就是想想。两人地位悬殊,对方又是个面善心恶的狠人,她要是敢甩,估计再见不到明日初阳。
她使劲掰着腰上的手掌,“松手,我快被勒死了,快松手。”
见她真似呼吸不畅,崔慕礼大发慈悲地松了手。谢渺一骨碌地爬起来,背过身整理衣衫,又忍不住回头瞪他几眼。
“喝了酒就发疯,你当真是,当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崔慕礼蓦然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
她在愤愤抱怨,偏话里透着种怒其不争,难以言喻的熟稔亲昵,像极吵嘴闹脾气的妻子,刀子嘴豆腐心地教训醉酒丈夫。
下一瞬,他又收回了这种荒谬感。
谢渺无视他醉酒跌倒后难以起身的惨状,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走了段路又快步返转,抬脚朝他小腿狠狠一踹——
踹完根本不看他脸色,跟只兔子似地拔腿就跑,速度快得险些带起一阵风。
崔慕礼……
小腿处传来钻心痛感,崔慕礼以手覆面,并不起身,就那般躺在冰凉地砖上,好半晌才睁眼,盯着方才揽过人的那只手。
掌心还残留锦缎的丝滑细腻。
片刻后,崔慕礼慢条斯理地起身,整理好衣衫,眼底恢复清明。
“沉杨。”
暗处闪现一抹身影,恭敬地道“公子。”
崔慕礼的发髻有些松乱,几绺碎发落到颊边,既颓又透着一股漫不经心,“你说,一个人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
沉杨低头思索,认真答道“应当是遇了事,受到打击才会性情大变。”
是吗?
崔慕礼不置可否地笑了声,自言自语道“装了许多年,为何又不装了?”
沉杨自小习武,耳目比寻常人灵敏许多,亭中发生的事瞒得过在外守着的丫鬟,却没有逃过他的眼。他对表小姐的转变并不感兴趣,反倒对自家公子的态度感到诧异。
公子向来性情淡薄,在男女之事上尤为明显。除去三年前对苏小姐有过短暂殊待,再来,便是今晚,竟让表小姐轻易近了身……
沉杨垂下眼,不再往深处想无论怎样,这都是主子的事,容不得他多言。
崔慕礼抬手,轻掸着袖口沾染上的尘土,转而思索起另一件事。
郭阳谋害无辜少女蓝琪儿,手段残忍,罪证确凿,却仍安然无恙,无非是背后有四皇子李泓业竭力相保……
他轻笑了声,保得住吗?
崔慕礼轻阖长眸,神情浅淡,“去给长风镖局的樊乐康带句话。”
“公子请说。”
“就问他……杀妻之仇,何以为偿。”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