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等到他付出代价的时候,这孩子能够微笑着面对以后的人生,这也是这孩子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ldo;可是……是。&rdo;微微垂下头,尽管有些遗憾,宁悠眼中仍然有无法掩饰的快乐。那种心情,就好像看到伯特莱姆复活后慢悠悠地爬回属于它的窝时,激荡又有几分骄傲。
祖父没有继续说下去,宁悠等了等,见再没有什么吩咐,他终于放下心来。以前也有过这种状况,祖父在心血来潮时会禁止他出门,只要不做太大的争辩,很快就能解除门禁。
&ldo;祖父,您的背上怎么了?&rdo;宁悠正想上楼,却看到转过身的祖父背后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这让他感到惶恐。
&ldo;什么?&rdo;祖父略带茫然的重复。
&ldo;您的背后有血!&rdo;宁悠大声叫了起来。他不是个容易被动摇的孩子,很多时候他远比同龄人要稳重,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而祖父是他唯一还在身边的亲人。
听到孙子的话,祖父微笑着想了想:&ldo;是照顾病人的时候染上的,没什么大不了。&rdo;
&ldo;照顾病人?&rdo;要照顾怎样的病人才会把外套里面的衬衫弄得满是鲜血?宁悠知道祖父的习惯,不管在多炎热的时候,他都不会脱下外衣。他总是尽可能将自己的身体用布料包裹起来,只有在家的时候才偶尔会例外。
祖父在撒谎,虽然他的表情、神色、语调都没有改变,但宁悠知道他在撒谎。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对自己撒过谎,无论是多么艰涩难懂的事,他都会尽可能解释给自己听。或者觉得根本没必要说直接回答&ldo;你还没有必要知道&rdo;的祖父,对谎言有着很深的忌讳。
祖父一直都在用自己的言行教导宁悠,虚伪的谎言戳穿后,痛苦是真实的。即使所谓的&ldo;善意的谎言&rdo;,痛苦也是确确实实存在。而真实的存在要比什么都重要,对于背负着命运的他们而言,是必须的。&ldo;谎言是对自己的背叛,如果背叛了自己,他们这样的人就容易迷失方向。&rdo;说过这样的话的祖父却在为了一件染血的衬衫对自己撒谎,宁悠知道这一点,却不想拆穿‐‐一定有什么比他知道的严重得多的事情发生了,宁悠不想让祖父为难,所以不问。
宁悠知道祖父也一定明白这样的谎言会被识破,可却依然不愿意说出事实,这证明隐藏在背后的事情也许是现在的自己所不能承受的。宁悠很想告诉祖父,他已经长大,已经能救别人了。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心里却始终有着隐隐的不安。所以他只是认真地点点头,拿了一件干净的衬衫交给祖父。
也许祖父真的没有说谎,宁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因为祖父换衣服的时候,裸露出来的背上并没有伤口。但是一向讲究礼仪的祖父为什么不回房间换衣服?小小的疑问一闪而过,没有在宁悠的心里留下太大的痕迹。
接下来的几天祖父依然忙碌,维娜没有再来送新鲜的蔬菜跟水果,维娜的姐姐莱娜送蔬菜来的时候,宁悠让她把东西都放到厨房里。
&ldo;今天镇子上的孩子又死了一个,可怜的华莉丝。&rdo;
&ldo;华莉丝死了?&rdo;
&ldo;对啊。本来以为病好了,可没想到今天早上突然死掉,连一点征兆都没有。&rdo;大概是想要感慨这个家里的孩子虽然平日总是一幅很容易生病的样子,这次却没有被瘟疫波及,莱娜说着的时候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宁悠,却让坐在凳子上的孩子突然站起来,快速向屋外跑去。
华莉丝明明已经好了的,为什么会突然死去!?宁悠不明白,祖父的药水从来都没有失效过,每次都能治好他的病……虽然自从被祖父带到这个偏远的小镇后他再也没有发病,但他记得以前那个药水的确是非常有效的。
&ldo;巴里特!&rdo;来到巴里特的家,宁悠畏缩地叫着伙伴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如果他不给华莉丝吃药,她是不是就不会死。这样的念头让他感到恐慌,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ldo;华莉丝已经死了,一定是因为我不够虔诚,所以她才会死掉。&rdo;沉浸在失去妹妹的痛苦中,巴里特没有注意到宁悠的异样。
&ldo;不是的。&rdo;宁悠试图安慰巴里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华莉丝已经死去了,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价值。
&ldo;因为我很自私,害怕被太多的人知道祈祷后病情就能好转,这样如果华莉丝或者母亲再生病的时候,我去乞求上帝他就听不到我的声音,所以没有告诉别人……一定是因为这样,上帝才会生气,让华莉丝死掉。&rdo;巴里特把脸埋进手掌中,发出了低低的哭泣声。
&ldo;不是的……&rdo;宁悠摇着头,慢慢地退出了巴里特的家。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明显好转的女孩子,为什么在几天之后却突然死去了?
&ldo;还以为华莉丝不会死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