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见到了奶娘不舍又绝望的面庞转向她,还是往常一样,布满褶皱却又温暖,眼珠浑浊却慈爱。
奶娘脖颈间还咕嘟咕嘟涌出鲜血,在深秋的冷寂里有丝丝热气,似在告诉她要逃离,要活下去。
可是,她又如何逃离?如何活下去?
贼人看着刀锋上的血液似是十分亢奋,嘴角咧开一个弧度,抬手舔了口刀锋上的血液,面容上被染了粘稠的艳色,像是地狱来的厉鬼,丑陋血腥。
他抬脚踹倒了依旧呈保护状的奶娘的尸体,呸了一口,声音粗哑的骂道“老货,年纪大了,血都是臭的。”
又抬手举了刀,照唐玉嫣身上比划了比划,勾起一抹邪笑,口里似是喃喃“不知道这个小的味道怎么样。”
唐玉嫣早已经愣住,无法反抗,只呆呆看着布满鲜血的手掌,那是奶娘的血,奶娘死在她面前,她的身上沾了奶娘原本滚烫的血液,现在已经冷却。
一道惊雷劈下,照亮了她头顶上正要落下来的明晃晃的钢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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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五十七章
那刀锋一闪,登时晃了唐玉嫣的眼。
未等落到她颤抖的身上,却听了噗嗤一声,是利器穿透人身体的声音。
贼人捂着胸口,面目狰狞的回身一砍,便在他身后举着簪子捅进他心窝的王姨娘脖子上落了道深深的口子,血液又四处溅开。
唐玉嫣木然的抬头,只见王姨娘捂着脖子,抑制不住的血液从指缝间流淌,一直染红了她身上那件月色的长裙。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簪子从贼人身后拔出,带起一片血雾,才不甘心的瞪大眼睛倒了下去,她似要开口,却从口中涌出一大团的血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终是有一次对得起夫人了,只是可惜安宁,姨娘没法子继续陪你了。
她是唱戏的出身,自认是粗略学过功夫,身姿又轻巧,脚步也翩然无声,寻常人也是难以觉察的,那贼人正陷入屠杀的兴奋里,自然也是听不见她的,才恰给了她可乘之机。
簪子虽细,却入了那贼人的心肺,上头又涂了一层活血的红花,加速了血液的流动,那血便止不住了,贼人便抽搐着跌在地上,口中呕出大滩鲜血。
外头的雨不知是不是转成了冰雹,砸在地上乒乓作响,唐玉嫣仓惶出了西院,满目漆黑更是让她嗅觉更敏锐了些,鼻间都是血腥气,让人作呕。
在满目的漆黑里,东方有一大团橙红色的光,直冲云霄,张牙舞爪的像是要吞掉整片东方,连磅礴的雨势都浇不灭它,那是皇宫的方向。
唐玉嫣昏迷前最后的记忆里,满都是那片气势汹汹的橙红色。
宫里正乱着,缘是囚禁太子的东宫走了水,偏也蹊跷,这般大的雨不单浇不灭它,反倒是助长了它的气焰。
来来往往的宫人太监拖着湿淋淋的身体,提着水桶来回奔波,本是满的一桶水,因着跑得过急,撒了将近半桶,却又因着雨势实在是大,没等多一会儿,便又被雨水填满了,倒是让不少打算偷懒的暗自叫苦。
陛下本就不中意太子,着这太子也是名存实亡,救不救的回来倒也是无妨,指不定他死了,还让不少贵人心里头痛快。
况且,那东宫里,现在除了那太子,边就是寥寥几个洒扫的宫人,都是下三滥的命,不值得一提。
中间一个老太监抹了把满是雨水的脸,那面上的褶皱像是枯死树木的皮干,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
他阴鸷的三角眼里,有一丝晦暗的光芒划过,天欲要让你亡,便是有雨也救不得这火势。
却无人注意,有辆简陋的马车趁着混乱与夜色雨势的掩护溜出了宫,秋风掀起了帘子的一角,隐约瞧见了里头一片雪白的衣角,还有一闪而过的瘦削苍白下颚,明显是个女子,年级也不大。
未等看得清晰,便迅速被一只粗糙女子的手将帘子扯了回去,什么便也瞧不见了。
盼宁将手炉里的碳火挑明,递给病恹恹歪斜着依靠在车壁上宝华手中。
较起前些日子,大病一场的宝华似是更加瘦了些,面容也愈发惨白,眼睛在面上显得愈发大了。
她轻咳了一声,柔若无骨从厚裘衣里伸出手,接了盼容递来的手炉捧在手中,满意的叹了口气。
盼宁在宝华触到她手的片刻,忍不住瑟缩一下,公主这手,冰凉的像是从冰窖里刚捞出来的冰块子。
盼宁复又后怕的不敢动弹,只敢偷偷瞄了一眼上首宝华的神色,生怕自己做的太过明显,惹了主子不快,毕竟主子身旁最得力的盼容姐姐回来了,她自然是可有可无的,若是惹得公主不快,怕是没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