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春天来得早。
红楼前的银杏树,严冬时掉落了一身心型的秀丽树叶,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此时已有新叶悄悄点缀在枝干间。此前披上一身红褐色针叶的挺拔柏树,又换上了绿装,曾将树脚下染成一片红褐色的落叶,也被从土里钻出的小草渐渐蚕食掉,成为它们的养分。
有意思的是,这时的红楼梦虚拟世界,我们默认的同步时间却已是初夏时节。
这一天的干部例会前,苍井溢拿着张电脑打印纸招呼我说:“晨老师,这首《葬花吟》你可得好好看一下。”
这首诗与《芙蓉诔》并列为《红楼梦》全书中最富文采之作,可谓百读不厌。
我接过来粗粗一看,是毛笔手抄的,字迹工整秀丽,但不是很圆熟,特别是那些繁体字。我转了转眼珠,很快就把事联系到一起了:“你最近去了好几次大观园,见了你林妹妹,这首诗是你抄的,可是抄件自然没法带出来,你就找人用照相机拍照后传到电脑上,这才打印出来的,对不对?”
她笑笑说:“不愧是搞情报的,真能推理判断啊。不过,我想说的地方看来你还没注意到。那天我到潇湘馆,就问妹妹可有什么新作,她就拿出了这首诗,字写得真是秀丽。我一看就爱不释手,同时还有些疑问。我当然不好意思就这么给拿走,妹妹身体不好,再写一遍让她多费心力啊。我就要来了纸笔,当场抄了下来。在园子里,我让凌吉给我照了传出来,原来的抄件还在客栈那个房间珍藏着呢。”
我一听,就又看了下字体,称赞说:“那你的毛笔字还真练得不错了。尤其是这繁体字,还得额外费力气去认去记,我就是从这上面下判断的。”
她摇摇头,说:“练毛笔字是费了我不少工夫,现在也只能说勉强拿得出手而已,还谈不上什么功夫。刚才我已说过了,你难道到现在还没发现什么问题?”
她这么一说,我才又仔细看了一下诗,这一看不要紧,我竟失声叫了起来:“嗨,这是怎么回事,和原诗不太一样了?难道是你给抄错了?不过,也不能错这么多啊!”
我这一叫声音不小,把屋里的人都给惊动了,大家都围了过来,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苍井溢说:“我怎么会抄错呢?当时我在潇湘馆的案子上,可是当着林妹妹的面一个字一个字抄的。说实在的,当时我就是因为这诗和我记忆的不一样,才决定要抄的,好拿回来研究。抄时我也不好意思问她,是写错了,还是原诗就这样。出系统后我更是意识到,电脑角色是绝不会记错东西的,咱们倒很有可能。”
最后进来的钱甄两总看到我们一帮人围在一块,也好奇地问:“看什么呢?出了啥事?”
苍井溢和钱智商的关系还是有点微妙,我见她没有主动回答,便说:“小苍从里边抄回来一首诗,就是黛玉的那个《葬花吟》,我看了下,里面不少地方和原书不一样了,好像新版本似的。”
刚才也跟着围过来的周泉馨这时抬起头,说:“是不一样了。我可不像晨老师那样背书,是唱那首歌记的,真好听啊!”说着,她就轻轻哼唱起来:“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这正是八七版电视剧中的主打插曲之一。
她这一唱,正盯着打印纸的金喜莱等人就在下边对词,“这个词是不一样了。”“这里一整句都变了!”“这中间有一个字改了!”
等周泉馨唱完了,几个人也跟着挑完了最后一处不一样的地方。其实,这首歌只是个“简装”版的《葬花吟》,删掉了好多句子呢。他们对的也只是有这些句子的地方。我其实已看出来,不在歌中的句子也有改动。
大家不约而同都沉默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呢?
最先打破沉默的却是潘学,这可真有些出乎意料,他居然还敢在自己完全外行的领域中发表见解,真是无知者无畏。当然,同他的话经常不着调一脉相承,这回他的话更让人恨不得当场扁他:
“这有啥奇怪的。这个林黛玉就是个冒牌货啊,人工模拟的山寨版,当然就写不出人家正版的诗,你们连这都搞不明白呀?”
苍井溢立马就被重重地惹恼了,一反她即使生气时也带有的几分温柔,怒斥道:“胡说八道!我看你才是冒牌货山寨版呢!”
老one以他一贯的“凡是潘学反对的我就拥护,凡是潘学拥护的我就反对”的“抬杠不息”精神马上加入,不过这回倒是说理式抬杠:“老潘,你又外行了不是?正因为是人工模拟,相当于克隆,才绝对不会随便改诗呢。这些个文章诗作什么的,应该都是原作当脚本,到了特定时候,就会load(装载,读取)出来。甄总,是这样吧?”
见老one把自己抬出来以压倒潘学,甄工以超然中立的态度说:“这事我也没琢磨出是怎么回事,完全是新情况。”
为了便于读者理解我们的困惑,当然应当把这首“新版诗”原原本本录出来,至于原书的《葬花吟》,就不列出了,反正大家随时能找到原书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