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问天此时与莫小九一样,双耳渗血双眼紧闭,再加之周围轰隆雷响,自然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不过旁侧随从修为在五道灵轮却是能清楚听见,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向主子请罪,手一伸便抓过东方问天腰间的佩剑用力甩了出去。
长剑在通道中疾飞,穿出通道口落于老者的手上,老者五指一紧,怒喝一声狂冲而出,一道剑芒吞吐中将风壁刺出一道巨大的口子,而后身形如电从中掠过,双手握上剑柄,掉转剑锋,狠狠向着石台外的青色光盾击下。此剑乃是东方世家世代相传,虽算不上神兵,但也少有兵器能与之抗衡,想必破此禁制应该不难。
如他预料,当得属于六道灵轮强者的磅礴星辉涌入剑身之后,剑尖顺利的从第一层青光墙壁上穿透,于第二层光壁稍遇阻碍,稍有滞缓,但也不过只是僵持了不到片刻时间,整个光盾便在一道清脆之声中破裂,碎成了一片荧光飘散,紧接着长剑去势不停,锋利至极的剑刃在空气中摩擦出两条白痕向着石台上琴弦猛颤的琵琶击落。
叮的一声轻响,老者有些意外的怔了怔,在他想来眼前之物乃是至宝,之前攻击便已如此猛烈,自己不可能靠这一剑就能轻易得手,所以调动了玄海内大部分的星辉用于护体,警惕周遭一切变化,可哪知手中剑在破开青色光盾之后居然是毫无丝毫阻碍的刺在了琵琶之上,将那第五根琴弦斩断了开来。
就在这短到可以忽略的片刻失神,那第五根琴弦断裂的一头先是如水中的海藻慢慢的漂浮了起来,可随即便陡然如飓风中的垂柳般无尽狂乱了起来,带起残影的同时不断伸长伸长再伸长,仿佛一条发丝般细小的毒蛇穿过层层狂暴的能量,贴着剑身向着老者的脸咬了过来,带起寒风过隙的冷啸声。
老者嘴唇紧抿,手中长剑一挽,将琴弦死死缠于剑身之上,而后暴喝一声中掌心一旋,长剑剧烈的翻滚了起来,速度之快,甩出了一片与空气高速摩擦产生的白雾。他自然是想以此将之绞碎,同时抬起的左手赫然朝着石台上探出,五指成爪光芒凝聚,然而,琵琶后的虚影女子却并不让他如愿,屈指一弹,变故陡生!
纤细的半透明手指弹于琴弦,琴弦前所未有的剧颤,颤动之剧烈竟然是一瞬间抖开了长剑,如一条瞬息甩动千下的钢鞭打在剑身,发出不能分辨的交击之声。下一刻琴弦倒卷,途中一分为数变成密密麻麻一片,拢卷如龙,向着他背后六道灵轮的中心玄海的位置袭至,不得已,老者只能又一次收回左手转身回挡。
“叮叮叮叮!”那数不胜数的琴弦击打在挥出了一片白色剑网的剑身之上,发出如从天而降的雨水密集打在薄薄瓷片上的清脆作响。不过,这听似无力的交击却蕴藏着庞大的力量,每一声响起,老者的脸都会苍白一分,持剑的手都会颤抖,进而虎口皮肤震裂,血丝蔓延。
这般持续片刻,有一根丝线穿透了剑网,贴着剑刃而过,闪烁着寒光瞬间即至,破开了他右胸的一片飘动的衣衫射进了皮肤,然后由后背透出,溅落了一滴血珠。
伤口很小,还不及针眼,老者却是如遭雷击,身体一僵瞳孔紧缩,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截在他体内的琴弦上暴涌出的能量是何其磅礴狂躁,几近是将一半的肺叶震得血肉模糊,更是将右胸的肋骨震成了粉碎。他咬着牙强忍着潮水般袭遍全身的剧痛,齿缝间迸出野兽般的咆哮,手中长剑横斩,千剑飞虹再度使出,裂成无数碎芒将眼前即将临体的满眼丝线阻挡了刹那。
一刹那的停顿短得不可发觉,但老者却成功的利用这极短的时间将全部力量聚集于脚下,身体横掠而出,撞破掺杂了铁屑变成了黑色的风壁踉跄落在了通道口的附近。落地不停,他脚尖急速在地面随风流动如潮的碎屑上点动,沿着圆形墙壁疾奔,左手于腰间腰带内侧一抹,将一圆润之物送入了口中。
丹药入口,化作暖流入腹,汇入经脉涌入玄海,再由玄海倒涌而出,化作磅礴星辉渗透全身。
于此,他右脚抬起,在墙壁上一蹬,衣袂猎猎作响中双手持剑过顶,向着螺旋风暴中卷至半空、交织如龙形的无数丝线猛冲而去。
星辉从身体各处收于胸膛,然后沿着手臂涌进长剑,剑身嗡鸣中从剑尖处延伸出一道夺目剑芒,剑芒不断变大拉长,直至将老者全身笼罩在其内才停止了下来,老者如是化身为十丈长的巨剑,斜斜逆空而起,撕裂着空气在风壁上破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缺口!
轰的一声传来,仿佛山体崩碎倒塌所发出的巨响,翻滚如龙的无数丝线与剑芒相撞,交击处狂暴的能量如水浪接连荡开,落在周遭墙壁切出了一圈一丈宽,深不见底的缝隙。少顷,又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一团炽烈的白光在半空浮现,然后迅速膨胀爆炸,照得整个空间如白昼,甚至比白昼还要白,刺得通道中五道灵轮的少年和东方问天身旁的随从都紧紧的闭上了眼。
待得良久之后,墙壁不再嗡嗡颤抖,地面不再晃动,空气不再狂躁,一切渐渐归于平静,待得半空中的光也不再刺眼,慢慢恢复原本的颜色,通道中几人渐定了心跳才敢睁眼望去。只是这一望,每个人都是背后冷汗直冒,手脚冰凉。只见那石台上,琵琶第五根琴弦分裂出的无数丝线布满了整个空间,每一根都刺进了残破的墙壁上,刺进了地面和上方已没有了火灵石的洞顶中,好似一张纵横交错的网。
再将目光落于老者,只见他颤抖的右手上,一根根丝线穿透了长剑剑身扎进了地面,四肢身体也是与密密麻麻的丝线相连,鲜血汇聚如小溪沿着双腿流下,于落定的厚厚铁屑上淌出了一片殷红,不过好在那些从正面射入的丝线并没由后背透出,再看他随着胸膛剧烈起伏而耸动的双肩,似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噗的一声轻响,老者张口接连喷出鲜血,身体一晃摇摇欲坠,急忙将剑插入铁屑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这般站立许久,似恢复了一点力量他才咬着牙抬起右脚一步后退,竟是生生的将扎入体内的所有丝线扯了出来,带起了一片红雾以及一声因忍受不了剧烈痛苦所发出的沉重闷哼。
这时,确定了东方问天伤势无大碍的随从急忙掠上前将他扶住,伸手入怀把一枚丹药喂进了其口中,焦急的问道:“卫老你如何?!”
丹药入口,老者满是血污的脸上看不出变化,不过声音倒是隐约能听清。他仰头紧紧闭了闭眼,说道:“那丝线虽然穿透了我的皮肤肌肉甚至骨骼,但没能伤及要害,暂时还死不了。”
说罢,他不再开口,集中精神吸收药力一点点恢复力量。见状,通道弯道处的莫小九虚弱的抹了一把口鼻间的血水,扶着墙将目光落在了远处东方问天的身上,从此人给武小剑喂毒一事来看必然心狠手辣至极,自己杀了东方武,若是不慎落于他手上,肯定是惨死的下场,权衡眼下形势,倒不如趁机将之击杀,除去一大隐患。
于是,他侧头看向少年,抬手于颈间做了个击杀的动作。
少年看了他一眼,心中各种想法闪过。如今东方世家六道灵轮强者重伤,只剩下半条命,唯有一个五道灵轮的随从和两道灵轮的东方问天还有战斗力,以己方三人的实力倒是可以完全将之击杀,且说不定还能得到九荒镜像幻境的完整地图,不过这些人却是一帝国皇族,背后还有着更大的势力,若是不将之击杀反而救起,那么待得有朝一日聂伏尹和自己离开了镜像天下岂不是便有了一个巨大的靠山?
可随即一想他又不禁皱起了眉头,所谓伴君如伴虎,万一这贵为皇族高傲如天的东方世家一个不顺眼就将自己和聂伏尹击杀了又该怎么办?左思右想中不由得有些犹豫,在杀与救之间不断徘徊。
此时如此明显的实力差别之下他还迟迟不作反应,莫小九便猜测到了其应是思索着什么,心中隐隐泛起了一阵不安,于是极快的将双刀拔出,铮然出鞘声中一道透明如水的刀芒赫然掠出,直取东方问天的后背。
少年根本没有料到这一变故,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而且就即便是拦截下了那道刀芒也阻止不了出鞘之声的传播,转过头冷眼如电的扫了两人一眼后背部五道灵轮一凝,抽出长剑便向着通道尽头的东方问天以及老者三人疾奔了过去。莫小九的这一刀已经是逼得他没有了选择的余地,怒意升腾的同时心中又有些惊讶于莫小九的敏感,竟然如此快的就做出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