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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沈夫人看着自己娇惯长大的女儿，如今处事利落慡直，隐隐有几分林二奶奶的风范，不禁泪盈于睫，拉起她的手，&ldo;我便将这事交与你了，若有不服的，只管叫他来找我便是。&rdo;满屋子人都不敢答话了，那两个婆子更是面如土灰，阖府上下无人不知这夫人和大小姐是极好说话的，唯有三小姐是那带刺的蔷薇，叫人得罪不得。

沈紫言将沈青钰屋子里的人唤过，一一盘查，并未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只提到当时沈青钰正坐在窗前写字，在她身边端茶递水服侍的是红梅和冬梅两个大丫鬟，只是那黑影刚巧从沈青钰窗前掠过，便又不见了。

若是一个大活人，来去走动不可能无人发觉的，除非那人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沈紫言寻思着，慢慢踱了出去，只见东南角门紧锁着，自然不可能有人出入，唯有平时走动的西南门一直开着，沈紫言便问那守夜的婆子，&ldo;方才可曾见过什么人从这里进出过？&rdo;那婆子自知此事干系重大，哪里敢隐瞒，&ldo;没有旁人走动，戌时就落下锁了。&rdo;

沈紫言于是吩咐各处上夜的人仔细搜查，又一面叫查二门外邻园墙上夜的小厮们，灯笼火把直闹了一夜，直至次日清晨，就传张管事带着人细看查访。没有查出装神弄鬼的人，反倒无意间查出来几副骰子牌，为首的大头家竟然是郭妈妈的亲妹妹，沈紫言望着那堆东西，又瞟了一眼郭妈妈，&ldo;这可怎么说？&rdo;

郭妈妈见自家的姐妹给自己打嘴，也觉得没趣，起身笑着讨情：&ldo;她平时倒是个勤恳的，也不怎么顽这些东西，不知怎么偶然高兴，求小姐看在我这张老脸上，饶她这次罢。&rdo;沈紫言早听墨书提起沈府上下这些婆子们耍钱吃酒是常事，仗着是府里的老人，比别人有些体面，处处生事，寻张找李，不知起多少争端。早有心要捯饬一把，这次好容易揪住个大头，正是要杀一儆百的时候，哪里肯放，也不理会沈夫人的眼色，命人将那骰子牌尽数烧毁，所有钱入官散与众人，又命人将那婆子打了三十大板，撵了出去。

沈夫人趁众人不在，私下里不免劝她，&ldo;你做的太过了，都是府上的老人，又是我身边郭妈妈的嫡亲妹子，凡事总要留几分情面。&rdo;沈紫言道：&ldo;正是母亲这副好脾气，才惯得她们这样无法无天的，不拿一个作法，如何能服众？&rdo;沈夫人默然坐着，没有说话。

沈紫言想到自己前世的凄苦，咬了咬牙，&ldo;这府上，除了我和大姐，会直言不讳的同母亲说话，又有谁能？母亲纵然不为沈府想想，也该为青钰想想才是，他才八岁，前前后后生出多少风波，母亲难道一点不查？这赌钱吃酒事小，可若是有人借机生事，关系不小，岂可轻恕？&rdo;见沈夫人低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索性将话挑明，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有些事情不说清楚，将来终究是极大的隐患，&ldo;说起来，上次贾林媳妇种的夹竹桃，累得青钰病了几个月，可是贾林媳妇和青钰无冤无仇的，又是下人，怎么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rdo;

沈夫人一惊，猛的抬头看她，&ldo;你是说，贾林媳妇是受人支使的？&rdo;&ldo;这事我也不清楚，只是想不明白。&rdo;沈紫言目光灼灼的望着母亲，&ldo;纵然不是受人支使的，也是被人蒙蔽了，撵出府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只是母亲也忒心急了些，还未待审清楚，就将人撵了出去。&rdo;说着，看了一眼沈夫人，&ldo;女儿只是一心一意为了母亲，为了青钰好，若是母亲怪我多事，那我自此再不多说一句嘴。&rdo;

沈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自己这个娇憨的小女儿，已经长大了，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ldo;你说的句句在理，我又岂会怪你，青钰有你看顾着，我也放下一半的心了。&rdo;沈紫言听着沈夫人这话，不禁眼眶微湿，依偎进她怀里，笑道：&ldo;母亲可要看顾大姐，青钰和我一辈子，再逃不掉的。&rdo;

第21章云涌（三）

沈夫人摩挲着沈紫言的背，笑道：&ldo;傻孩子，人总是会老的。&rdo;沈紫言心中微颤，笑道：&ldo;母亲说的哪里话，日子还长着呢。&rdo;说着，从沈夫人怀中坐起，拢了拢发髻，&ldo;我去看看青钰。&rdo;沈夫人微微颔首，郭妈妈见墨书打起帘子，扶着沈紫言出去，上前笑道：&ldo;我们三小姐如今可越来越有姑娘的款了。&rdo;

沈夫人却抚额叹道：&ldo;到底不比她们年轻人，半夜不睡，便这样的懒怠起来。&rdo;竟直接绕过了话头，郭妈妈脸色微僵，正欲说些什么，海棠已笑道：&ldo;夫人靠在那美人榻上歇一会罢。&rdo;沈夫人由着她扶着，放下了帘子。

&ldo;小姐，三少爷醒了。&rdo;沈紫言尚未进院子，便遇着了满面喜色的随风，&ldo;方才还要吃茶呢。&rdo;沈紫言闻言心中略松，急匆匆进了院子，沈青钰正恹恹的倚在床头，神色木然。见她进来，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沈紫言一颗心又沉了下去，上前握住沈青钰冰冷的手，轻轻的唤他，&ldo;青钰，我是三姐。&rdo;沈青钰这才看向她，而后眼睛慢慢有了光彩，忽的趴在她怀中低低抽泣起来，&ldo;姐姐，有鬼，有鬼。&rdo;沈紫言揽着沈青钰不住颤抖的瘦削的身子，心中大痛，温声安慰：&ldo;没事，没事，是风吹的树枝晃动，你一时看花了眼了。&rdo;沈青钰却并未因为她的宽慰而止住哭泣，反而有愈发泛滥之势，&ldo;不是树枝，就是个黑影，从我眼前飘过的。&rdo;

墨书不动声色的退后几步，拉了拉立在花几旁的辱娘，那辱娘忙走至床边，也柔声劝道：&ldo;哥儿，是你看错了，真真是树枝的影子，再不假的。&rdo;&ldo;真的？&rdo;沈青钰半信半疑的看着沈紫言，&ldo;你们没有哄我？&rdo;

沈紫言拿出帕子替他擦拭眼泪，&ldo;我唬你作甚？&rdo;沈青钰颤抖的身子渐渐平复下来，依旧紧紧拉住沈紫言的衣袖，睁大着眼睛，生怕她离开。沈紫言见着糙木皆兵，如履薄冰的沈青钰，更是心中大恸，轻声哄道：&ldo;要不要吃些点心？&rdo;

沈青钰轻轻点了点头，&ldo;我要吃苏麻饼。&rdo;沈紫言忙命人去做，红梅就疾步走了出去，&ldo;站住！&rdo;沈紫言喝住了她，&ldo;默秋，你去。&rdo;满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面红耳赤的红梅身上。

沈紫言只装作没看见，神色如常的讲些小笑话逗沈青钰，好容易才令他破涕为笑。正说话间，沈紫诺扶着蓝衣来了，进门便问：&ldo;青钰可好些了？&rdo;沈紫言朝着她使了个眼色，笑道：&ldo;姐姐来得正好，我们青钰方才要吃苏麻饼，我已命人下去做了，姐姐也可以尝尝鲜。&rdo;

沈紫诺也坐到床头，细细审视了沈青钰的神色，笑道：&ldo;还是这样馋！&rdo;沈青钰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沈紫言暗中捏了捏沈紫诺的手，对沈青钰笑道：&ldo;既然姐姐来了，你们好生说会子话，我出去略走走，便回来。&rdo;

沈青钰神色微暗，张了张嘴，似乎要哭出来一般，沈紫诺忙笑道：&ldo;快去快回，回来迟了，可别想有苏麻饼吃。&rdo;沈紫言替沈青钰掖了掖被角，这才带着丫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