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大禾村同时出生了三名婴儿,生了男孩的家庭喜上眉梢,设宴大请宾客;生了女孩的家庭愁眉不展,别人家前来道喜,女孩的父母也只是抱怨着什么“女孩都是赔钱货,到时候还不是要跟着别人家姓”。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个孩子都渐渐长大,女孩亭亭玉立,男孩器宇轩昂,情窦初开的年纪,其中两个孩子就这样私定终身。
任何感情,无论是友情也好或是爱情也好,血淋淋的现实——这里永远容不下第三个人。
同时倾心于女孩的另一名男孩谷粟,就这样将这份感情默默藏在心底,最喜欢的女孩,最好的兄弟,是该祝福他们的吧。
只是原本平静的生活,终于被一个不速之客彻底打乱。
一个女明星,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那种,戴着时尚的墨镜,开着豪车,犹如天神莅临般降临于这偏僻贫穷的山村,她对女孩的父母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她要这个女孩,并且作为报酬,可以赠予这家父母十五万。
一个女孩在农村卖到十五万,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所以女孩的父母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当女孩无意间得知这个消息后,下意识想到的便是和心爱的男孩私奔,去到一个无人能找到他们的地方,永远地离开这里。
男孩遇到了半夜向他求助的女孩,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所谓的“明天一早在村头等我”也只不过是敷衍之言。
那个寒冬的早晨,他并未如约而至,更不会如约而至。
甚至于,在架起焚架将大哭大喊的女孩强行绑上去时,男孩依然只是冷冷地看着,仿佛这个即将要被烧死的女孩并不是曾经与他定下终身的情人。
在女孩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他看到的是父母得到巨款后餍足的眼神,乡亲们看好戏般戏谑的脸,男孩仿若同自己没一点关系的冷漠,除此之外,还有那个红了眼眶拼命要扑过来将自己救下来却最终被村民拉住的——
青梅竹马。
谷粟。
那个给自己扎纸鸢,背着自己淌过长河的,最好的朋友。
“粟哥,真好,你要去城里了。”在谷粟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谭晓慧只是淡淡地这样说了一句。
淡弱的语气背后,却是无尽的艳羡。
低矮的山坡上,抬头便是漫天繁星,犹如一条巨大的长河,缓缓流向天际——
“以后,以后,我会也把你接到城里的。”谷粟羞红了脸,慢慢挪动身子,向这个喜欢了十几年的女孩渐渐靠近一点。
再靠近一点。
想揽住她肩膀的手,最终却懦弱地停在了半空。
是了,在这个教育资源匮乏的贫瘠之地,作为村庄里唯一飞出去的“金凤凰”,谷粟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等将来自己出息了,有能力了,能配得上谭晓慧了,就将她接走,带她远离那个令她痛苦了十多年的地方。
只是,意外又再一次先未来一步来到所有人中间。
所有的期盼,全数的付出,心动时那张恬静的脸,牵手时掌心的温度,顷刻间灰飞烟灭。
而此时此刻对于谷粟来说,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复仇。
向夺他所爱的人复仇,向杀他所爱的人复仇。
他先借故接近廖曼,讨得她的欢心,趁她睡觉时用陶泥偷偷模印了她家的钥匙,买了假发长裙以掩人耳目,如同云骞分析的,廖曼所谓的“女鬼”确实也是谷粟在装神弄鬼,他有了廖曼家的钥匙后便出入自由,在廖曼被他吓到躲进卧室后才开门走人。
他以同样的方式杀害了赵宇,将两人的鲜血洒在谭晓慧的墓前以此祭奠。
到现在,要是问他后不后悔,谷粟的回答依然是: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就像安岩说的,我们本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球体之上,地球横向转动,就会出现永无白日的极端,而很不幸,谭晓慧恰好就生活在这片暗影之中,深陷于泥潭,越挣扎下落的便越快。
——————————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站了一排旁听的警员,当赵钦看到谷粟的时候,大吃一惊:
“那天我迟到,就是因为在半道碰上这小子,他自行车车链子坏了,半天弄不好,我就帮了他一把。”
云骞没理会他的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审讯室内那个狼狈悲惨的男孩。
一旁的温且戳戳他,递过来一本日记本。
云骞接过日记翻了翻,发现这是谷粟的日记。
他不明所以地望向温且,温且则伸手将日记翻到最后一页,是昨天写的,在日记的最后一行,用红色的笔写了一句:
“青梅已逝,竹马老去,从此以后,我爱的人都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