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想象,那些小孩子是用怎么样嘲笑的语气说这些事情,而蔓蔓,作为一个无意中听到的旁人,将多少重量压在了小小的心灵上。蒋芃身子前倾,缓声道:“那个同学说这样的话,不应该是你感到羞耻,你没做错任何事情。月经是女性到了一定年龄的正常生理现象,包括生小孩也是。他们知道了这些,就拿这些很普通很正常的事情在班上开玩笑,即幼稚又无聊,真正做的不对的是他们。而且,无论是女孩、女人,还是妇女,这些都是中性词,没有优劣之分。我们不应该把一些负面的东西强加在上面,这是非常无知和愚蠢的表现。”蔓蔓里面穿着短袖校服,外面套着长袖校服外套,含着胸。蒋芃注意到她身上已经有明显的发育迹象了。蒋芃的初潮是在六年级毕业,即将升入初一的时候,那段时间,她的身体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她并没有把这个当一回事。安稳平静的过完初一,那是在初二的时候,有些事情就那么发生了变化。那时候蒋芃无忧无虑、活泼开朗,人长得高挑,开运动会她是举牌手、做广播体操她是领操员、升旗仪式她是举旗手,学校文艺演出她在整只舞蹈队伍的中心位置。那时候她光芒四射。一些女生在她路过走廊时窃窃私语,阴阳怪气地叫她大胸女,后来就演变成了小骚货、婊子,说她跳舞的时候故意露出来给别人看。她们表面上好像在说悄悄话,实际让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她的耳朵里。有一次她在课间休息时间喝牛奶,有个男同学开她玩笑,问她是不是在以形补形。他们拿她的身体形态肆意的讨论、开玩笑、取外号,甚至制造谣言。无论是恶意的还是非恶意的言语和调侃,它们加载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上,都变成了让她日渐消沉、自我怀疑的利刃。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的生活轨迹变了,往日宁静的校园生活被打破,身边每个人的面目都变得狰狞可怖。蔓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蒋芃:“妇女不是一个坏词吗?”“当然不是。”蒋芃认真地说:“妇女只是指成年的女性,我是妇女,你们学校的女老师也是妇女。你们小孩有过六一儿童节,我们妇女也有我们的妇女节,妇女节是表达对妇女的尊重和爱戴,纪念女性争取平等和发展。妇女不是什么贬义词,有些人拿“三八”来骂人,这都是不对的。3月8日是就是妇女节,不是什么女神节、女王节。”蒋芃说得有点激动,停顿片刻,见蔓蔓一脸严肃,问她:“我说的你听得懂吗?”蔓蔓抿着唇重重的点头:“懂,妇女节就是妇女节。”蒋芃怕自己说的不清楚,还想再解释,看见蔓蔓的眼神变得清亮,她也不再多说了。“可是阿姨,女神节、女王节是谁起的?我好像都没听说过。”“我原来上班的公司,工会妇女节拉的庆祝横幅,写的女神节。”“那你没跟他们讲,他们错了吗?”蒋芃还是被小朋友难住了,她不仅没有讲,还在横幅下面和同事们合了影。蒋芃沉默。她不能跟蔓蔓说,社会不允许你总是说实话。19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对她好一点从蔓蔓家出来,广场舞已经结束了,刘女士和几个邻居坐在树下聊天乘凉。看到蒋芃,刘女士喊她:“我以为你走了,刚刚去哪儿了?”“我去蔓蔓家了。”“你怎么跑她家去了?”“帮她看看作业。”蒋芃随便找了个理由,怕解释起来麻烦。刘女士也就是随口问的,很快又乐呵呵地和邻居几个大爷大妈聊别的了。有人说刘女士闺女长得好,有人问女儿做什么的,有没有对象。刘女士说蒋芃在企业做会计,蒋芃不想被他们牵进去讨论,站远了些低头看微信。酒吧的同事给她发了微信,是陌生人的朋友圈截图,昨晚她和何邵豪、周泉几个人在卡座一片混乱的照片,还有她在台上跳舞的照片。文字说男人为酒吧跳舞的漂亮小姐姐大大出手,蒋芃一边看评论一边冲刘女士说自己要走了。刘女士哎一声,起身跑过来,蒋芃连忙收起手机。刘女士小声和她耳语:“你不找徐谦多聊会儿,这么早回家。”蒋芃叹气:“我跟他没什么好聊的,再说我总不能去他家里找他吧。”刘女士抓住蒋芃的手:“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人家打羽毛球的,你让他教你打球啊,再说——”“行,我下次找他聊羽毛球。”蒋芃敷衍刘女士,“运动刚好可以锻炼身体,我看他广场舞跳得也不错,真是全能型体育老师,这个男人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