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会依据身体发出的需求信号来定量,及时让心理得到满足与安慰,从而生发出由内及外的愉悦。
至今,爷爷的耳朵不聋,眼睛也不花,手上、脸上没有几块明显的老年斑。侍弄菜园,管理庄稼,他仍然是一把好手。
天气好时,爷爷还会步行去几里外的集市,与几个老伙计在常去的茶摊上小聚一回,边喝茶边聊天,聊过去,聊现在,也会聊聊身后事。喝足茶水,聊得也差不多了,各自起身,去集市上转一遭。
爷爷有时能淘回方子圆喜欢的一个小物件,有时会买一棵花或几包蔬菜种子。回家后,或栽到院子里,或种进菜园里。
爷爷养的鸡鸭鹅好像都有灵性似的,从不糟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即使饿了,也不糟蹋半点。它们每天一大早出门觅食,太阳一落,自动回家。
通常是鸭们晃着膀子,走在前面;大白鹅们绅士似的,昂首阔步,走在中间;鸡们则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无论远观还是近看,都是和谐又壮观的一群。
一进院子,它们看见爷爷,会立刻发出“咕咕”“嘎嘎”的欢叫声。
这时,爷爷会笑呵呵地走到西屋的窗台前,端起准备好的一瓢粮食,走出几步,向着院子的西南角抬手一扬,随着一阵沙沙的脆响,瓢里的玉米、谷子或高粱腾起,组合成一束优美的扇形抛物线,于制高点纷纷落下,落在地上,开成硕大的一朵花,很是灿烂。
鸡们鸭们鹅们谦谦君子似的,不争也不抢,它们错落有致地低下头,享用着加餐。吃完了,各回各窝,休息睡觉去了,院子里复归宁静。
爷爷又坐在了小马扎上,从怀里摸出一盒香烟,还是荷花牌的。
在很年轻的时候,爷爷就学会了抽烟,抽了几十年,却没有烟瘾。一盒烟,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抽,要半个月,甚至二十多天才能抽完。
烟盒上的两朵荷花常会让爷爷出神,他总要端详好大一会儿,才从盒里抽出一支,划着一根火柴点燃,慢慢地吸一口,于双唇间轻轻一吐,在如丝如缕的烟雾中,静谧与孤独被尊享。
方子圆慢慢长大后,渐渐明白了爷爷对荷花牌香烟的喜欢,全在它的烟标上,那一粉一蓝的线条简约流畅,勾勒出的两朵荷花相依相偎,甜蜜无间。
初中时,方子圆参加县里组织的作文大赛,荣获一等奖,不但有奖品,还有奖金。她将所有的奖金都寄给了在外地工作的小姑,请她帮忙买了两条不同版烟标的荷花牌香烟,送给爷爷。
爷爷笑得合不拢嘴,没进过一天学堂的他竟然套用了一句:“知爷爷者,唯孙女也”,逗得小姑和小姑父哈哈大笑。
可惜一段时间后,荷花牌香烟竟停产了。
而爷爷的荷花牌香烟却从没断过,一直抽到他去世。
原来,爷爷收藏着所有抽空的荷花牌烟盒。他会将其他牌子的香烟一根一根从烟盒里抽出来,又一根一根放进荷花牌的烟盒里。一个烟盒用得不能再用了,才舍得扔掉,换上另一个。
爷爷去世多年后,荷花牌香烟恢复生产。只用了短短的三年时间,便实现了从“荷花现象”到“荷花效应”的华丽转身。
荷花牌香烟一度成为烟草界的一匹黑马。
真可惜!它被大众追捧的盛况,爷爷是无法看到了,他大约也是不想看到的。
因为爷爷的喜欢,与大众的追捧,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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