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戗眉心微皱:“在你看来,因为信任于你,就是有眼无珠;因为被你所害,就是欺世盗名?”虞姜梗着脖子道:“输给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女人,却留下美誉,难道不是欺世盗名?”卫戗嘴角勾起笑:“你凭什么认为,我是输给了你呢?”虞姜自信满满道:“只要夫君相信我,你就是输了。”卫戗默了一会儿,最后轻声咕哝道:“她没有输给任何人,只是作为一个女人,她输给了自己的爱情,仅此而已!”因为执着于爱情,所以她放弃了为她抑郁而终的司马瑾;还是因为爱情,她选择承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没落士子,结果却是求而不得,所以她这辈子最后想到的人是自己一双极有可能命运多舛的女儿,而不是伤她至深的夫君,因为她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是“娘对不起你们!”就像当年对付卫老夫人,揭开这张假面之后,哪里还用费心伪装,将积淀在心里的愤懑统统倾倒出来,看着卫老夫人因识人不清害人害己而懊悔不已的扭曲表情,真是令她痛快淋漓,所以虞姜此刻敞开了说,假如能看到自己嫉恨了一辈子的死敌也为自己的愚蠢而痛苦自责,那她死了也够本。“他们说的没错,是我,统统都是我干的——我下药打掉了你的儿子、伤了你的身子、气死那个老不死的、我还毒坏了你那两个孽种,并买通稳婆害得她们其中一个变成傻子,我用你留下的嫁妆吃香喝辣住大宅,我更是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你倾尽全力辅助的夫君的人和心,还蛊惑他去怨恨你为他留下的两个孽种,哈哈哈……”狂笑过后,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桓辛,知道真相之后,是不是感觉后悔莫及?”卫戗容色淡漠:“虞姜,其实你是在嫉妒罢!”“嫉妒,笑话,我一个什么都得到的人生赢家,会嫉妒你一个落花流水的失败者?”卫戗嘴角噙了笑:“若不嫉妒,何故要来谋我夫君,夺我家业?”虞姜嗤之以鼻:“那时我年华正好,端庄秀丽,温婉可人,是众姐妹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可嫡母却要把我许给一个即将入土的糟老头子做小妾,那走路都掉渣的老鬼,就算有权有势又能怎样,娶了年轻漂亮的我,也只是平白糟蹋,难道他能给我留下一个可以继承家产和爵位的子嗣?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嫁给那个老东西,我这辈子就毁了,张楚隐王起事时,号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因为我的生母身份卑微,我就得跟着受一辈子的罪?”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因家中老人罹患小细胞肺癌,今次化疗由渣作者陪护,要去到几百公里之外的肿瘤医院,而渣作者穷困潦倒,至今仍在使用电池鼓起的老人机,没办法上网,所以只能请假,如果病情稳定,则是两个礼拜左右的周期!恳请大家不要抛弃我!☆、睚眦必报卫戗敛下嘴角,蹙起眉头:“所以你就篡夺别人的幸福来铺垫自己上位的踏板?”虞姜理所当然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甘堕落的家伙才会随波逐流,我力争上游有什么不对?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输给了我,那是因为你技不如我!你若觉得死得糊涂,想要找个明白,那就怪自己太过自以为是吧!”手打兰花理理鬓角,得意洋洋的笑道:“以为漂亮家世好,男人就会对你死心塌地——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只有目光短浅的蠢女人才会这么认为!”卫戗嫣然一笑:“你说得对——”拉长尾音清冷道:“不是生的美丽,家世好且温柔又贤惠,就一定能拴住一个男人的心。”言罢视线又瞟向看浓雾织成的“纱屏”,自嘲的笑笑,在经历过诸多变故之后,她逐渐变得冷酷无情——换作前世的卫戗,肯定又要瞻前顾后,总之万万不会像这样,当众揭穿虞姜假面,给她爹千疮百孔的心补上致命的一刀。纵然因她重活一世,令她爹逃过一劫,可有今日之事压在心上,想来她爹的余生也不可能再好过。坐在幕后的卫毅,亲耳听他那“贤良淑德”的继室,详尽细致的讲诉自己残害他温婉的发妻、无辜的小女、温和的老母的具体过程,并像在耍一场游戏,将愚不可及的他玩弄于股掌间,让他把满腔怨气转嫁到亏欠良多的女儿身上……明明还是那副在他印象里,比之桓辛虽动听不足,却温柔有余的轻缓嗓音,此刻竟如凛冽的冰刀,刀刀直戳他心口窝,叫他连呼吸都觉吃力。再看那张虽不及桓辛明艳,在他看来,却也秀美可人的面孔,此刻是丑态毕露,狰狞可怖,难怪总是谦逊有礼的琅琊王司马润,有一次提到她,竟会满脸鄙夷的说:“一个贤良大雅,一个口蜜腹剑;一个生的貌比天仙,一个长的尖酸刻薄;一个声如珠落玉盘,一个音似鸭子聒噪……呵,卫校尉为了一颗从臭水沟里掏出来的死鱼眼,轻易放弃采于高山巅的明月珠,早晚会有后悔的那一天!”那时他十分不悦,可敢怒不敢言,只默默安慰自己,不过是黄口小儿,口无遮拦;如今再看,不愧是年少有为的琅琊王,果真慧眼如炬,一语成谶!面对着痛不欲生的卫毅,旁个没心没肺的王某人,一边悠然品茗,一边落井下石:“那虞氏的伎俩并不高深,且漏洞百出,又一而再的重复使用,焉能不叫岳父大人生疑?”侧目看过来,粲然一笑:“想来只是无法承受背信弃义,害死挚爱的罪名,是以始终闭目塞聪,发自内心的抵触去了解真实的虞氏,甚至以忙于军务为由,心安理得的常驻护羌校尉府,如此一来,便不必去调查真相。”面如死灰的卫毅,目光呆滞的迎视王珏,听完他的话,干裂的嘴唇翕张几次,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最后只是艰难的摇了摇头。但王珏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卫毅:“须知,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如今这艰难境地,完全是你咎由自取,即便你确实对戗歌有生身之恩,然则若放任你继续下去,只会让戗歌举步维艰,如何叫我坐视不理?所以你且记得,今日之事,并非戗歌不顾念父女亲情,当众予你难堪,实则因你欺人太甚,令睚眦必报的我忍无可忍,暗中引导策划,才有了眼前的一切。”名誉那玩意,在王珏看来,就是一坨狗屎,但在世人眼中,很多时候,它甚至高于生命,所以,与其让卫戗背上忤逆不孝的名声,还不如让大家记住他心胸狭隘,连岳父都要打击报复。卫毅改摇头为点头,无力的扯扯嘴角:“我是自作自受,可阿辛她……”突然来了力气,哗啦一声掀翻身前几案,站起身来,直直跑出去。还要再说什么的虞姜,见到卫毅,沾沾自喜的笑容瞬时凝滞,笑弯的眼睛倏地瞪圆:“伯——伯坚?你怎么……”那表情甚至比见到“桓辛”时,更为惶恐不安。啪的一声,卫毅一巴掌打断虞姜的疑问,颤手指着她,磨牙老半天,却只是恨恨的吐出两个字:“贱人!”被打懵了的虞姜,抬手捂住红肿的脸颊,一时间忘记身处何处,只是瞪突了眼珠子,一脸难以置信的质问卫毅:“伯坚,你打我?”卫毅也不应她,伸手探向腰侧,那里往日佩戴着兵器……虞姜看着卫毅下意识的动作,知道他是当真动了杀心,尽管卫毅腰侧空空,可虞姜还是瑟缩的往后退去。搞明白前因后果的桓公,在短暂的沉思过后,及时站出来,拦住打算继续进攻的卫毅:“够了!”毕竟卫毅是个武将,就算手无寸铁,想要弄死一个像虞姜这样连花拳绣腿都不懂的妇人,易如反掌,他被横插一脚的桓公拦阻后,刹住欲掐向虞姜脖子的手,戾气丛生的赤红双目转向桓公:“?”桓公冷声道:“这毒妇死有余辜,可你这样杀了她,不过是给她一个痛快,我桓氏阿辛这一生照样不明不白,你且缓缓,先将这毒妇交给戴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