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戗赧然:“是我考虑不周,实在抱歉。”造型师坦然接受,微笑着轻拍卫戗肩膀:“通情达理,不错不错。”那厢,王珏也被捯饬完毕,素喜暗色的他,今日为了配合卫戗这个伴娘,也换上银蓝色礼服,二人一打照面,未语先笑,皆感觉对方越看越惊艳,直到造型师们等不及,干咳出声,他二人才惊醒过来,王珏朝卫戗伸出手,卫戗抬手搭上王珏的手,二人并肩走出门去。芽珈坚持要留在公寓,一则她不太喜欢那种特别热闹的场合;再则知道卫戗今天有事情要做,如果她跟去,怕会拖累卫戗……卫戗考虑婚礼人太多,自己又承下谢菀的请求,到时候照顾不到芽珈,让她受惊或者受伤可就不好了,也便同意了芽珈的要求。境内外的婚礼,差距很大,盛装的红裙新娘除去拜堂之外,还多了交换婚戒的环节,并和其他人互动,卫戗看着轻纱下谢菀那种幸福洋溢的美艳笑脸,联想起翠娘的话,也跟着感叹:“这便是嫁给爱情的模样吧!”“戗歌,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比她更幸福的嫁给我。”王珏挑着下巴,信誓旦旦道。卫戗扭头看他,俏皮一笑:“承你吉言。”看着站在显眼位置的卫戗和王珏眉来眼去,先前被卫戗惊艳到目瞪口呆的司马润,这会儿又被泛滥的酸水淹没,老远一瞅,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躁动,但在这里,他除了长相出众这一点之外,再无长处,大家对他的关注并不比新郎新娘或者伴郎伴娘高多少,也便无人分神过来安抚他,由着他折腾自己。不去新郎身边,反倒黏着伴娘的伴郎,被翠娘点名批评是在玩忽职守,王珏不以为意,甚至变本加厉,直叫翠娘摇头叹息:“妻奴晚期患者,没得救了!”因为心中揣着对王珏的承诺,卫戗到后来便把大半注意力放在谢菀身上,更确切点说,是放在她手中捧着的那束花上,到了新娘抛花球环节,卫戗脱开王珏的手,挤到前排去。她的身手,在一众娘子军里面,绝对是顶级的,杀出一条血路来都不成问题,何况只是抢个花球,待不出意外抢到花球后,转身举高握花的手,朝着站在娘子军后面的王珏激动挥舞。隔着人群,王珏回她一个风情万种的笑,也抬起手来,朝她挥了挥。毕竟是接到花球的人,自然成为新焦点,被裹挟在娘子军中的卫戗,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讲解,明白接到花球的意义,因自己使用手段强行夺取,被戏谑两句也是应该。卫戗心中虽然有点急,但实在不能板着脸强行突破,于是耽搁了好一会儿,等到娘子军们终于放过她,卫戗双手捧着花走出来,抬头一眼,王珏并没有站在原地等她。☆、束手就擒环顾一周,仍不见王珏身影,要知道那家伙近几日尤其黏她,若不是她横眉冷对,他简直恨不能出恭沐浴都要和她一起,明明让她给他抢花球,她不过耽搁些许时间,他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没影了?卫戗一手举高捧花,另一手提着裙摆,穿梭在人群中寻觅打探,没有一个看到王珏的,卫戗感觉自己的心被提起来:像他那么招眼的人,怎么会?绕场三周,仍是一无所获,眼瞅着天色便黯淡下来,卫戗心下的不安愈发浓烈,不过刚进午时,且今天又是个大晴天,什么情况?抬头一看,太阳被遮挡住一角,愕然道:“天狗食日?”且那遮挡还在继续扩大,卫戗心脏揪起来,脑子里蓦地跳出王瑄当初那番话,“有朝一日,我坚持不下去……”瞪大眼睛,“络渊台?”早就发现卫戗异常举动的翠娘,算准她的路线,快走几步过去拦截住她:“喂,蔷薇,你像只没头苍蝇似的搁这乱窜什么呢?”卫戗松开裙摆,一把抓住翠娘:“你看到阿珏了么?”不出意外收到否定回答,于是她又问,“桃箓——鎏坡大人的贵客,看到他了吗?”翠娘眨眨眼,抬手朝卫戗斜后方一指:“不就在那里,都跟了你好一会儿了。”卫戗循着指引回头看过去,就见桃箓身披绣着桃花的鹤氅,头顶发髻簪着一根打着骨朵的桃花枝,神情莫测地盯着她,卫戗皱眉迎视回去:“络渊台,带我去络渊台。”原本以为还要费些唇舌,没想到卫戗一开口,桃箓便点头应承下来:“好,且随我来。”转身便走。本就不习惯穿长裙,且又心急如焚的卫戗,迈开大步,结果被裙摆绊了一下,她低头看看,然后将手中花球递给翠娘:“劳请姐姐帮我拿一下。”待翠娘将花接过去之后,卫戗弯下腰,抓起裙摆,撕拉一声将其撕碎,长裙变不及膝盖的短裙,露出她修长白皙的一双小腿。而始终追在她左右的司马润也看见她脚踝上醒目的乌金链子,和王瑄相识了两辈子,他岂能认不出这条自王瑄出生后便一直佩戴,从不离身的链子?前世早年,王瑄曾说过,待到将来,他遇上一个心仪的女子,就拿这条链子锁住她,可后来他和谢菀成亲多年,这条链子还在他手腕上挂着……这辈子,竟一早就锁上了卫戗?拿回花球,谢过翠娘,长裙改短裙的卫戗,行动果然轻便不少,拔腿就跑,追上桃箓,沉默片刻后,还是开口:“你此番出现,是冲着阿珏而来的吧?”桃箓脚下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先前的节奏,半晌,叹了口气:“对错是非,有时候还要看自己身处在什么角度,你若觉得心里不舒坦,那就怨恨我吧!”这分明就不是好话,片刻工夫,卫戗脸上血色尽失:“他并无害人之心,只想与我白头偕老,你们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去害他。”桃箓断然否定这个指责:“戗歌,你误会了,我们并无害他之心——”又叹一口气,“只是委屈了你。”卫戗表示难以理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话间已经来到牵引车站台,刚好有一辆牵引车停在这里,桃箓没有回答卫戗问题,直接迈步上车,卫戗忙抬脚跟上,车厢里不少人,谈话也不方面,桃箓三缄其口,卫戗也没硬逼他。这趟牵引车的终点站设在映秀峰区域,待卫戗他们下车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桃箓前方带路,步行不多时,卫戗便听到风送过来叮铃脆响,这个声音她听过,当初络渊台上的檐铃被风撩动,就发出这样的声响。“叮铃、叮铃——”清脆悦耳,但在卫戗听来,却犹如在鼓奏招魂曲,不由加快脚步。不管卫戗是快是慢,走在前面未曾回头的桃箓始终和她保持相距两三步的距离,两侧的白纱灯笼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随着他们拾阶而上,次第点亮,越登越高,随处可见黄底血字的符咒,十分深刻地昭彰着,此处正在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法事……终于抵达石阶尽头,眼前是一处地面刻着符咒的圆台,台上用婴儿小臂粗的绳子绕了大、中、小三圈,绳下等距离缀满符咒,经风一吹,上下翻飞,发出簌簌声响,衬得周遭环境愈显阴森,但卫戗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孑孑独立于圈中的清瘦背影,不由自主收拢五指,攥紧手上花球,下意识往腰间一摸,才想到今天她要给谢菀做伴娘,怎么可能佩戴龙渊剑呢?她的阿珏就在那里,没剑也要往前冲……卫戗拔腿就要跑,结果被桃箓和司马润一左一右钳制住,司马润急切道:“戗歌,危险,莫要上前。”大约是感应到卫戗的来临,王珏转过身来,在这般诡异的环境中,又身着尤显清冷的银蓝色衣衫,长发批垂下来随风飘扬,但这一幕并未现出孤魂野鬼的可怖,反倒在他二人的眼神对上后,王珏的嘴唇忽然一勾,真真的皓齿明眸,异常妖冶:“嘻——终于等到你来!”这一句再次催动卫戗的激烈挣扎,但她身手再好,对付一个身体条件好过她太多的练家子已经勉强,何况还有一个非人类从旁掣肘,实在挣脱不开,卫戗怒目圆睁地瞪向司马润:“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