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玄笙听梁瑛问话,赶紧重新戴好面纱:“……唇、那个……这是唇须……”
唇须没有长下巴上的。
夏玄笙今年二十来岁,正当壮年,一早出门才把胡子刮干净,下午就又长出来一截。
他自己无知无觉,还觉得自己男扮女装挺成功,谁知面纱一扯就被梁瑛看了去。
燕归夫人比梁瑛还要高出大半头,这哪是普通姑娘能有的身高。白天他一直坐在纱帐后面,梁瑛没往心里去,这会一琢磨才发现不对头。
梁瑛心中警铃大作,借着火光端详起这位“太太”来。
燕归夫人被一条天青色的襦裙罩着,蜷在山洞的角落,确实看不出身形。
但梁瑛是何等目力,她阅人无数,看人看物只需一扫就清清楚楚。
梁瑛把燕夫人打量了一番:骨架偏大,有喉结,胸约等于零,腰身却比女人粗一些,确实是个男的。
他的声音好像是专门练习过,伪装女声惟妙惟肖,不仔细分辨,听不出来是男人。
可是方才遇袭,他几声惊呼来不及伪装,现在想来,正是男声。
她又回想起这一路。燕夫人的马是匹大宛宝马,车是架虎斑木制雕花的好车。
碧姑娘的衣裳和燕归夫人的衣裳都是南市青萝布坊今年的新花样,燕归夫人头上的发簪是雪霁阁的疏影暗香。
这套疏影暗香是雪霁阁最有名的一套,仅是简版的价格就抵得上平头百姓一年收入了,更不必说燕夫人这一套是全配置,价格直接能翻两倍。
普通的富贵人家可撑不起这么奢华的行头。
她低头看燕夫人的手。
燕归夫人手指纤长而骨节粗大,看上去更像是一双男人的手。
这双手生得细腻,指甲修整得精细,保养得宜;右手食指指腹处有一处茧子,是长期写字导致的。梁瑛排除了冒名顶替的可能。
梁瑛心中有了答案,她对燕归夫人的好感度也瞬间清零。
她把手伸到腰后,白露刀微微出鞘,眼神也冷了下来:“这不是以权欺人的昭王殿下吗,久仰大名啊。”
气氛降到冰点。
夏玄笙被识破身份,面露尴尬的神色,不知如何应答。梁瑛已经抢上一步,欺身上前,扯了他的面纱。
夏玄笙眼带桃花,鼻挺唇薄,此时涂了脂粉,绾了头发,当真是个美女。
梁瑛觉得他此刻颇为滑稽,凑近了夏玄笙,一脚踩在他身旁的石头上,一手按在夏玄笙身后的山壁,唇边挑起玩味的笑:“想不到昭王殿下,还有如此兴趣爱好啊。”
夏玄笙不知道她说的“兴趣爱好”究竟是女装,还是《金莲外传》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某些情节。反正都差不多,只有丢人和更丢人的差别。
他眼睛转了几转,心想这个梁大人果然好可怕,不仅智勇双全,关键时刻还能不要脸。
是个大麻烦。
他心中各种念头飞快闪过,权衡着此事应该敷衍、搪塞,还是大方承认,或者日后找机会把梁瑛除掉。
谁知他这片刻间的算计,竟被梁瑛全数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