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芋头睡觉不老实,抢了大半张床;也可能是民房墙壁太薄,早春夜里阴冷。
夏玄笙前半夜还在数数,到后半夜翻了不知道多少个跟头,才决定今夜不睡了。
三月初五新月如钩,连月光都显得惫懒,顺着窗缝落进屋中。
房间的青砖地面有些年头了,坑坑洼洼的,哪及得上王府满铺的西域驼毛地毯。
夏玄笙披着衣裳在屋里犯矫情,踱了好几个来回,只听得芋头呼声震天响,他一生气,撩了帘子到外间来,看到梁瑛合衣躺在箱子上,盖着条薄薄的床单,睡得正香。
他自己衣冠不整,又见梁瑛睡相,理智告诉他非礼勿视,此刻应该赶紧转身回房,感性让他没舍得转身。
鬼使神差地,他弯下腰,凑近了去看梁瑛的睡颜。
梁瑛出落得英气,眉毛很重,配一双丹凤眼,眉目锋利得很。
此刻她合目而眠,睡颜放松,少了平日那股生人勿近的杀气,这副样子反而少见。
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啊。夏玄笙裹紧外衣,默默地想。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她枕边的双刀。
那对双刀夏玄笙很小的时候在宫里见过一回。那时候先太后还是皇后,虽然贵为一国之母,但为人爽朗恣意,行事不拘一格。
她很喜欢夏玄笙,经常抱他坐在腿上,给他讲当年金戈铁马的故事。
如今先太后已经不在那皇宫禁城中。这对刀也落在了梁瑛的手里。
梁瑛……啊……
他看着她,默默地想。
就是这个女人。
他原本把她放在其他的位置,作为计划的一部分。他以为自己可以算无遗策,却不想漏算了一步。
梁瑛这个女魔头,根本不会乖乖听他安排啊。
她从刺客手中把夏玄笙救走,莫名其妙地闯入了这局棋中。
到底要不要留着她呢?
或者……
他瞥向梁瑛枕边的双刀。
——直接一刀杀了她?
夏玄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正在发怔,梁瑛已经警醒地睁开了眼睛。她一睁眼,眼睛里连半分惺忪睡意都无,就好像刚刚只是在假寐。
她睡时眉目和善,醒后眉宇间肃杀之气就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