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陆兼捏紧了拳头,沈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所追求的,至少是在六岁时所追求的。顺利继位,成为好的君主。可当沈言真的把他曾经所希冀的一字一字地念出来时,陆兼却愤怒了。除了愤怒,还有浓浓的委屈,就像是一个被父母冤枉的孩子。“总管所言,孤不瞒您,孤想过……可父皇他除了皇上,还是孤的父亲啊,您对孤而言……”陆兼抿了抿唇,终于将心口憋着的话说了出来,“……是另一位父亲,总管真的要如此伤孤的心?”“哪个子女见到父母出事会欢欣雀跃?孤知道,天家无父子,可孤更知道你们对孤如何!孤有心,孤看得到……”沈言看着眼前这个执拗的大孩子,叹息了一声,敲了三下殿门:“暗三,开门。”一七七、怎能输河清殿的大门就这样缓缓地打开了,陆兼冲进了殿内。习惯性地走到御案前躬身道:“儿臣给父皇请安——”可他很快便直起了腰身,他面前的御案后竟然空无一人,案台上只有笔架上还搁置着未洗净的御笔。“总管,父皇可还在歇息?”陆兼扭头看向沈言,而沈言身后的殿门随着他们入内再次关上了。“皇上不在宫中。”沈言看向暗卫,“暗三,你将你知道的尽数禀予太子殿下。”“是!”半柱香后,陆兼扶着案台整个人都在发抖。怎么会?怎么会?父皇那般足智多谋之人,怎么会被别人劫走?而且父皇的身手,虽比不上武林人士,却也不差。“殿下请宽心,陛下不是被劫走的。”沈言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将玉佩小心地取下收入怀中。陆兼喃喃道:“总管如何得知?”“陛下只要出宫,便会用腰带穿过玉佩绳结之中。失踪时间是晌午,陛下必然已经穿戴好衣冠。房间未乱尚不足以证明陛下是自己离开,可玉佩绳结未断,却证明陛下是取下腰带后再取下的玉佩,足以证明陛下是自己离开。”陆兼的双目燃起了希望:“总管放心,孤会将父皇找回……”还没等陆兼表完决心,便被沈言训斥道:“胡闹。”在陆兼错愕的目光下,沈言严厉道:“圣旨已下,太子监国。昨夜我便知悉此事,留到现在便是为了宣读这道旨意。”为了陆兼在毫无异议的情况下监国,为了一旦陆渊出事,大昱能安稳地传承下去。所以,沈言揣着火急火燎的心等到了现在,因为他知道若只有一道圣旨,而陆渊却迟迟不露面,所有的猜忌都会涌向最大的得益人——太子陆兼。“可父皇莫不是提前预知了此事——”当沈言将沾染了少许墨汁的掌心摊在他面前时,陆兼的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沈言,迟疑了很久,脑子里才缓缓地想明白——沈总管竟然能写出跟父皇一模一样的字迹?不对不对,他惊讶的不该是这个,沈总管竟然假传圣旨?!“玉玺旁我落了皇上交由我的私印,若皇上发落下来,我自会一力承担。”沈言话虽是这么说,可眼中却没有半点的担心。陆兼突然间突然心安了下来,之前的所有焦躁都被抚平了。不是因为他不用承担,也不是因为沈言为自己挡了众臣可能的刁难和质疑。而是他此刻突然觉得,父皇与沈总管并肩作战,岂有输的道理?有一个将信任和后背尽数交付彼此的爱人,怎么能输?“既如此。”陆兼一扫之前的彷徨,深深地一礼,“陆兼便等父皇和总管平安归来。”作者有话要说:“睿质巳长,淑问日彰,四海之心,实所倚赖。”这一句话引自《请皇太子监国表》。双龙符:唐代规定,太子监国时可以拥有一个特别的印信叫作“双龙符”,可发诏令可调军队,相当于“准玉玺”。一七八、小侯爷“沈爷。”暗三本以为带着沈言,会拖延行程,没想到沈言既不叫渴也不喊累,饿了就啃从驿站买来的干粮。也不怪暗三有此猜想,虽然他知道沈言对陆渊始终如一,从未恃宠而骄过。但他也知道,沈言的吃穿用度是陆渊比照着自己的标准来的。暗三看着沈言策马飞奔的背影,对普通人的感情向来不屑一顾的他也忍不住产生了艳羡之情。若有一人能如此待自己,他想他也可以放弃现在这样的生活。当暗卫其实很刺激,也很潇洒,可同样的心无安定之所。“暗三?”沈言勒马扭头,“我们要快点,赶在晌午之前到达。”“是!”暗三猛然回过神,一甩缰绳,赶了上去。大不了……陆渊卸位,他也卸任好了,想必皇上找的镇子必定也是风水宝地。也该说他们运气好,两人刚入城,身后的城门就多了两队士兵,说是上头的命令要加强关卡严查。“沈爷,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属下怕您吃不消。”沈言对此不置可否,只道:“带我去六爷之前住的那间房,然后叫薛将军和其余留守城内的暗卫去那里见我。”“是。”……“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天字一号房。”暗三一晃门牌,为了避免漏掉线索,陆渊之前住的房间并没有退。可店小二脸色却变了,陪着笑脸道:“爷,这位爷,您看小的安排您住二号房如何?这……”“我们分明没有退房。”“这……小的知道,爷您就通融一次……”店小二的眼睛瞄着楼上,一脸的为难,但是看着暗三腰间的剑也知道此人不好惹,便小声道,“不是小的不让您住,可官老爷要住……”官老爷……这里是规王封地,官老爷怕是指规王府的那些人吧。在暗三犹豫是否要动手的时候,沈言从怀中将一块令牌敲在了案台上,呵斥道:“官家?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们王爷见我还要喊老子一声表哥。”“休得胡言!”二楼转角处出现一个侍卫,将腰间佩剑拔出了一半:“何人在此放肆?”“你爷爷我,安尊侯。”沈言呸了一口,一脸的无赖相,可周身又带着些贵气,倒真的有点像一个草包侯爷。暗三:“……”虽然安尊侯作为皇上的姑姑的亲儿子,当真是一介草包。不过……沈总管可是连圣旨都敢冒充,更不用说一个小小的安尊侯了。“我路过这里本来不想叨扰表弟,但既然这客栈赶客,我还是去王府住吧。”沈言摇摇头,带着暗三便要离开。“等等!”楼上的侍卫叫住了他,“侯爷稍等片刻。”半盏茶的时间,楼上就下来了一批人,为首之人留了两撇小胡子,盯着沈言端详了很久:“见过小侯爷。”“好说。”沈言轻抬眼皮睨着他。那人笑眯眯道:“侯爷身份贵重,怎么突然来访?”“路过了,歇个脚。”沈言从袖中掏出了一块近乎透明的玉佩,“还是说,你想看的是这个?”琉璃凤佩,当年先皇赐给镇国长公主的玉佩,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那人脸色一变,躬身道:“见过小侯爷。”“快滚!”沈言一挥手,直接在桌上砸下一锭金子,“小二,茶水钱。”店小二诚惶诚恐地猫着腰:“二位爷楼上请。”一七九、龙凤环“沈爷,那块玉佩是真的?”暗三有些佩服沈言的手段,方才他都打算靠武力解决了,可沈言却偏偏编出了个身份。“是真的。”沈言已经到了天字一号房,不知道琢磨着什么,随口答道,“外人不知道,但是陛下登基后,镇国长公主将琉璃凤佩还了回来。”“为何?”“因为她是真正的镇国长公主。”知道子孙不争气,便干脆归还玉佩绝了他们的念头,“长公主封地离这里不远,以防万一,我就把玉佩带着了,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