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寸心在田边坐到日暮,连午饭也没回去吃,空荡开阔,寂寥无人的地方让她的心静了下来,而翻了土的耕地,野草的气息,穿梭在大豆和棉花植株间野鸟的鸣啼让她不至于太寂寞。
有什么东西拱了拱她的背。
李寸心回头一看,一条灰影从她胳膊的缝隙里往她怀里钻,狭长的脸颊凑过来,猩红粗糙的舌头舔她的脸颊,轻咬她的脑袋。
李寸心抱着怀里毛绒绒的灰狼,不由得破涕为笑,“老三。”
她背上一重,老二抬起前肢压在她背上,老大在一旁寻隙插入。
李寸心被三条狼拱得翻到在地上,它们在她怀里撒欢,李寸心眼里倒映着天空上飘过的云朵以及凑过来的狼脑袋,这三条狼平常都待在养殖场附近,要是没人带它们过来,它们怎么会特意找到这里来。
李寸心推开压在她身上的老三,爬起身向回村子的路看了看,果然见到路口边有几道向这张望的身影。
她鼻子猛地一酸,平静下来的心忽然好生委屈。
即便隔得很远,那头的人瞧不清她的面孔,李寸心还是弯下腰假装拍打身上的灰尘,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狠狠揉搓自己的脸,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异样。
她对身边的三条狼说;“回去吧。”
李寸心横穿了田地,走近了路口,是云琇和文宓在路上等着她。
云琇笑道:“饭做好了,老找不见你人,还是老大它们鼻子灵,一找一个准。”
文宓说:“走吧,去吃饭了,要是晚了,好菜都进于木阳肚子里了。”
李寸心摸了摸蹦跳着的老三的脑袋,跟在两人后头,两人对视一眼,心里稍松了口气。
两人对刘坎的事只字不提,文宓望着李寸心来路上的那片田,田里已经翻了土,文宓问道:“快要插秧了吧?”
“嗯。”李寸心看了看天上的云层,飘过鼻间的风比往常湿润,说道:“明天可能会下雨,正好引水。”
北边的天不是暮色里的昏沉的灰,而是火烧似的红,红了半边天,像一股红色的浪潮往这边压。
李寸心也看到了北边红色的天空,不似晚霞瑰丽柔和自然,那天红得怪异,就像是娇儿情动时晕红的双颊与被扼住脖颈脸颊充血这两种状态间的差异。
“老天爷的脸阴晴不定,到明天就知道了。”李寸心说道。
三人回了村子,村里已经恢复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唯一的异常大抵是饭桌上众人较往日要沉默些。
第二天,如李寸心所料,开始下雨,雨势不小,门前的车辙印子里积了一汪水,水面如镜倒映阴霾天空,脚踩上去,泥软烂得陷下去,泥水四溅。
常月站在门前,摘了自己的斗笠,上边的雨水落下来汇成一股细小水柱,她将斗笠和蓑衣放在外边,进了屋内,问道:“村长,我听夏晴说你找我?”
李寸心给她倒了杯水来,“诶,对。”
常月接过水杯,李寸心的手抬起,向一边的椅子示意,“你坐,坐。”
两人在桌边坐下,李寸心向着常月,问道:“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酿酱油的事,有没有什么缺的?”
去年夏天大豆种子被找了回来,接的小麦的岔,种了一轮后,收获的大豆没留着,全做了种子,今年种下去有十来亩。
即便收成不好,一亩两百斤,也能得上千斤。
他们这体力劳动大,生存条件算不上多好,要想不生病,一看天意,二看人为,身强体壮的人抵抗力强,生病少,而要身体康健,
他们现在能做是在吃食上下功夫。
现在肉类食物,周浣是越养越多,但养得多,人多了之后消耗也大,众人不是顿顿有肉,各种蛋类时而有之,奶制品没个影子。要想给人提供蛋白质,这大豆就成了首选。
李寸心暂时还没想过要用大豆来榨油,毕竟有了油菜,这大豆主要还是作为食物来用,若有余裕,便可以制酱酿酱油。
她有时候灰心,但每到粮食收获的季节,或是村内又能添置一样新的生活用品,那把村里人养得白白胖胖的愿望便又浮了起来。
常月擦了擦手上的雨水,笑道:“其实酿酱油没多复杂,于木阳在帮我烧酱油缸,苗炳也新编了几个大圆簸箕,有这些差不多就足够了。只不过要是黄豆之后收了,想要点豆腐的话,可能需要些盐卤,厨房里用的那些盐不行,我听云琇说那些盐被村长提过纯了。”
“要盐卤的话可能得去一趟盐湖,但是许叔他们还没回来……”李寸心眸光晃动,犹豫了一会儿,她提起一口气,问道:“常月,你用现在村子有的这些物资,能酿酒吗?”
“要酿的话当然酿得出来。”常月眼睛兴奋地一亮,“村长,你打算酿酒吗?”
“大概要多少粮食?”李寸心问道。
常月说道:“俗话说三斤粮食一斤酒,不过具体的情况可能根据原料有所改变,而且这些还没算制作酒曲需要的用料。”
李寸心心里盘算着,即便今年村子又多添了一半的人,他们的粮食也会有余额,用两三百斤的粮食来酿酒其实是拿得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