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温晓为他付出这么多,在他什么都还不起的情况下。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仿佛都要把心肺都吐出来,&ldo;晓晓,我没办法接受……你让我用什么还你……&rdo;温晓吻他的脸颊,轻轻说:&ldo;活着,你活着就可以了。&rdo;吴维以花了很长时间来适应黑暗中的生活,试图让自己不要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然而黑夜就是黑夜,它毫不含糊地将他曾经见过的所有景致都抹杀掉了。医生说,失明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一辈子的事情。他的案例很特殊,脑子的血块始终淤积不散,受损的神经依然受损,双眼继续失明。清醒的时候思路很清晰,睡过去后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但即使是最好的脑科医院也会很多不成功的病例,前一位脑科病人在手术后变成了植物人,温晓还是胆怯了,迟迟不肯签字。有人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温晓想,这大概是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说的出来的话。一旦得到了,哪里还能放开。那段时间温晓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他,深知这样耗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不如破釜沉舟的接受手术。随后就是两场大的开颅手术。或许是吴维以命不该绝,本来危险性很大的手术居然极其成功。手术后吴维以慢慢恢复了视觉,同时,因为身体素质本来就很好,温晓请的护工十分专业,照顾得无微不至,身体情况也在好转。能重新看到光芒,就好像一年前在飞机上醒过来一样再活了一次。不论付出多大的疼痛都是值得的。纱布揭下来之后,他在微弱的光芒中,看到了多年不见的温晓,她比当年瘦了去一圈,憔悴不堪,眼睛里都是泪花。从当时下决心代替陆筠受劫难时,他就没想到还可以活着。他在那间简陋的办公室抱着奄奄一息的陆筠时,平生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心如刀绞,想的是宁可自己死也要让她活着;那温晓在他病床边守着他,陪着他足足一年,又在想些什么?所有的话都闷在胸口。有时候吴维以恨不得自己干脆死了或者长睡不起,只要不面对温晓就好。欠温晓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不仅仅是金钱,更多的是感情。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另外一个人,再也给不了她。他甚至都没办法在温晓面前打听陆筠的事情。第一次问的时候,温晓就说&ldo;她挺好的,没事,你就这么关心她吗&rdo;,然后一转身,压抑着的哽咽声,上气不接下气。吴维以在昏迷中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她这样的抽泣,哪里还说得出下面的下。其实真要打听陆筠的事情,一个电话就足够了。温晓还有很多公司的事情需要处理,不是每时每刻都会在他身边。视力恢复正常后,找一个电话更是变得异常简单。病房里的电话打不了国际长途,他跟主治医生借了电话,斟酌了很久,刚想摁下号码,就被温晓发现了,她沉默地拿过手机看了看号码,深深吸了口气,才说:&ldo;你那么想离开我吗?你的腿还没好。难道你要我哭着求着照顾你吗?你还要我做到什么地步?&rdo;涌上来的愧疚如同蚀骨的毒药一下子淹没了吴维以。温晓救了他的命,铁一样的事实。他已经站在了奈何桥的另一头,被温晓和苏兆仪硬生生的拉了回来。他再也没动过打电话的念头。他给自己找了事情做,开始学意大利语,比读书的时候还认真和一丝不苟。似乎脑子里装了一件事情,就不会想其他了。有时候苏兆仪也会来看看他。因为温晓的关系,两个人在大学时有过数面之缘,多半是周末时苏兆仪奉了温晓父母之命来学校接她回家,纯粹的点头之交,甚至连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经历都没有。现在苏兆仪成了他的半个医生。也会跟他现在的主治医生聊天,除了关注他的腿伤,判断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两个人坐在一起下棋,往往半天时间一言不发。吴维以本来就话少,现在更是比以前沉默寡欲;而苏兆仪那个人,宁可让所有的语言闷在肚子里发霉,也不会轻易开口诉说心思。闹成这种僵局,苏兆仪救他之前也绝没有想到。他很欣慰他活着,但有时候还是纳闷是什么把他们三个人逼迫到这种境地。所有的一切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僵局,温晓对感情就那么一根筋,吴维以又是个让人恨不起来的情敌。这三个人修养实在太好,于是带着各自的痛苦和迷茫,一步步走到了死角,好像大型机器上的三个生锈零件,跟机械融为一体,根本卸不下来,稍微一碰,就是全盘毁坏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