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绎比小李警官高大得多,也沉得多,周遥背也背不起,拉又拉不动,听见村里的男人们靠近,她急得眼泪直流,死咬着牙拖着骆绎的胳膊走了几米。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她赶紧躲去更低矮的灌木中,趴到地上,把骆绎压到自己背上,背着他一点一点匍匐前进。骆绎人没了意识,身体不停滑落,她把他的袖子拉到前头,拿牙齿咬住了往前爬。树枝石子刮着她的手指手臂肚皮膝盖,她早已不觉得疼。搜索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过来!周遥立即不动了,冷汗直流。村民们在森林里打着电筒四处照,周遥趴在地上,他们脚边的矮灌木里。她狠狠咬着牙,咬紧骆绎的袖子,不发出半点动静。&ldo;那才那几个人呢?&rdo;&ldo;跑了。&rdo;&ldo;赶紧搜!燕姐说了,闯进寨子的人全得抓回来。活的死的,一个都不能跑!&rdo;&ldo;是!&rdo;&ldo;你们几个去寨子口守着。不准任何人出去!&rdo;&ldo;是!&rdo;他们的脚在周遥身旁,和她隔着几株小灌木的距离,骆绎的血慢慢从衣服里渗出来,湿哒哒地贴着周遥的后腰。快走!你们快走吧!周遥低下头咬紧手指,泪水执拗地在眼眶里打转,却生生不让掉下来。终于,那群人去了别的地方。周遥立即动起手肘和膝盖,一下下撑着地面,拼尽全力往前爬。他的身体像一座山压着她,她面目扭曲,汗如水洗,用尽所有的力气往前爬。爬了不知多久,来到一处竹楼后。满村的人都在搜,无处可逃。周遥看见竹楼下头的牛羊圈,把骆绎拖进圈里藏起来。她手脚抽筋,浑身酸软,却仍不敢有半分松懈。她一手摁住骆绎腹部的伤口,一手揽住他,把他抱在怀里,她拿脸贴住他冰冷的脸颊,眼泪如雨一般流出。为什么时间过得那么慢!为什么援兵还不来!搜索的人再度靠近,手电筒在树丛和竹楼间晃来晃去。周遥心脏皱缩,在胸腔里搏击着。这一次,为首人声音异常冷酷有力,周遥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ldo;那个身手很好的男人长什么样?&rdo;&ldo;外地人,三十岁左右,很俊。&rdo;为首人沉默半刻,问:&ldo;他带着个女的?&rdo;&ldo;对,是个傣族。&rdo;&ldo;傣族?&rdo;&ldo;是。&rdo;&ldo;别的先不管,今晚无论如何,要把那个男的抓到!&rdo;&ldo;是。&rdo;周遥听着他的声音,狠狠一怔。突然之间,在亚丁医院那晚空白缺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过。她终于记起来了。她发烧那晚,骆绎抱着她躲在厕所最后一个隔间里,他的怀抱很紧,很慌,很害怕,害怕得他的眼泪掉在她眼睛上。她都记起来了。周遥死死咬紧牙,深深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砸落。手电筒的光突然照进羊圈,周遥抱紧骆绎的头,把他护在怀里,悲哀得泪如泉涌,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刀。羊圈里,羊儿咩咩叫着,低头吃草。手电筒光收回去,脚步声也远离。周遥松了刀,双手环抱骆绎,她脸上泪痕斑驳。怀里的人却轻轻动了一下,像忽然有了一丝意识。&ldo;周遥‐‐&rdo;骆绎声音虚弱得像丝。&ldo;骆老板‐‐&rdo;周遥泪湿的脸贴他,泣不成声。&ldo;别怕啊。&rdo;周遥拼命摇头:&ldo;不怕。&rdo;他弯一弯,嘴唇惨白,缓缓抬起手,捧住她的脸,拇指在她嘴唇上抹了一道,一如在亚丁抹去她嘴唇上的奶渍。他的手滑落下去,闭上了眼睛。周遥无声地仰起头,面容剧痛,泪如雨下。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他?他在流血,他的生命在她手中一点点流逝。已入绝望之境,上天却不给半分怜悯。竹楼楼梯上突然传来女人的脚步声!可周遥已经没办法在几秒间拖着骆绎逃离。周遥止了眼泪,一瞬间,眼睛在夜里发出狼一样凶狠的光。这家的女人下了楼,抱了堆草来羊圈,给羊儿喂食。她一进羊圈,脖子上就架了把刀。女人举起双手,侧头看见周遥泪湿却狠硬决绝的眼神,又看一眼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轻声问:&ldo;你们是跟着警察过来的?&rdo;&ldo;或许,我可以救他。你想试一试吗?&rdo;……竹楼二楼,这是一个相当朴素的房间,一切收拾得整洁而干净。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一排遗像:老人,壮年,青年,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