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看他扮作一个面貌普通的商贾,一双隐在假面之后的漂亮眼睛闪闪发光,摇头摆尾的卖弄见识,不由生了促狭之心,低声笑道:“王公子何时被他打败过?”
王怜花一愣,随即不屑笑道:“他打败我?”
沈浪眉眼弯弯。笑道,“你不就是个‘浪’人吗?”
王怜花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扮过浪人?我怎不知?”
沈浪意味深长的低笑:“你现在不就是沈浪之人么?简称‘浪人’。”
王怜花这才知道不知不觉着了沈大侠的道。想发火,因为受了调戏。又想拍掌喝彩,因为这话说的实在有趣,又很打动人心。
两厢折中,他把手伸到桌下,想狠捏一把沈浪的大腿,以示惩罚和……亲密。
但沈浪浑身都是眼睛,他刚伸出禄山之爪,就被牢牢抓住,并被按到桌上的茶杯旁。
“上好的雪花毛尖,凉了就不好喝了哦。”身边人笑语盈盈。
王怜花有点想把茶泼到他那张俊美和煦的脸上。
这时,有别的听众起哄道:“张大侠,你那些英雄事迹咱们都听的腻了,你不如讲讲你在海外的艳遇来听听,也让咱们提提神。”
那张大侠挠挠头,大喇喇的道:“那东洋娘们儿个子矮小,说起话来叽哩哇啦,露出一口歪歪扭扭的牙齿,远不及咱中土的小娘儿美貌,在下可不愿和她们艳遇。”
这话引起一片善意的哄笑,都嘲他大约是吃不到葡萄故意说葡萄酸。那张大侠也不以为意,傲然道:“你们别不信。我问你们,要是你们眼前突然出现一颗光彩照人的明珠,还顾得上去捡米粒吗?”
不待众人再次发出哄笑,张大侠得意非凡的继续道:“你道我在海外看到了谁?”
“大名鼎鼎的第一美人朱七七!”
王怜花只觉沈浪的手顿时僵住,目光也牢牢锁住了那口若悬河的张大侠。
张大侠看此言镇住了所有的听客,愈加得意起来。
天下第一富豪朱百万之女朱七七,下嫁天下第一的名侠沈浪,是当年盛极一时的美谈盛事。后来这对伉俪淡出江湖,不知所踪,引起的猜测众说纷纭。
有说他们与好友归隐海外的,也有说沈浪与魔头王怜花生死一战,鱼死网破的,终是无法证实那种传言是真的。
如今时隔多年,又听到这对传奇夫妇的踪迹,不由群情激扬起来。立刻有人追问:“可曾看到沈大侠?”
张大侠颇为沮丧的摇头:“不曾见沈大侠露面。不过却看见沈大侠与朱夫人生的那个小公子!那孩子生的!真不愧是第一名侠和第一美人的后代,真真是气度非凡一表人才,还会叽哩哇啦的讲东洋话呢……”
王怜花抬眼看沈浪。
沈浪却只盯着那个张大侠。
他面无表情,目光专注的看着那张上下翻飞的嘴,仿佛就算此刻天降巨雷,震聋了他的耳朵,他也要看清那个人的唇语,不会漏掉任何一个字……
王怜花知道,此刻莫说将茶水泼到他的脸上,就算将钢刀插进他的胸口他也会岿然不动,以免错过那张大侠的只言片语。
王怜花抽出了自己的手,沈浪恍然不觉。
王怜花站了起来,沈浪仍在看那张大侠,听那张大侠。
王怜花走出了茶馆,沈浪没有跟出来。
王怜花抬头看天空,阳光明媚,普照万物。
他觉得身上有点冷,心里有点涩,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可他又知道自己不该埋怨沈浪。沈浪为他抛妻别子,沈浪为他牺牲太多。现在沈浪只是想听一听自己儿子的近况,并没有过分——简直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