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陪站在洛夕的身边,今日的她虽然没有画浓妆,却也是淡妆妙抹,依旧显得婉约妩媚。她生孩子早,如今也是有五十来岁了,半生夫妻,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能有这般心境,也是让人难以……言说。
洛老爷子目光如炬一样地盯着这边,也不知是盯那些说笑不停的贵妇人,还是盯徐家父子二人。
“怎么,洛寒少将之衔,请不动徐老爷子来送他一程么?”洛老头的声音一起,整个追悼会场才显得肃穆。
“那倒不是,昨日晚,老爷子贪吃,多吃了半块西瓜,夜里起来了三四次,今日早上身子就乏得很,请了医生过去这会子还挂着水呢。”徐庭白上前两步,陪着笑道。
徐庭白是中规中矩的儒将,谦谦君子,温文儒雅。司微语有时候在想,老爷子狡猾如狐的人,怎么徐庭白的性子就这么实诚呢,后来猜着,应当是随了早逝的奶奶的性子吧。徐默尘倒是遗承了老爷子的风范,霸气十足,腹黑心黑。
只是这会子,司微语怎么就觉得,腹黑是代代不缺的遗传因子呢?老爷子昨晚上吃多了西瓜是真,半夜起来次数多也是正常,“西瓜是水,阎王是鬼”,一个人吃了半个多西瓜,晚上不该起来几趟吗?而这会子在挂水却不是真的了。司微语想说,爸爸,您这是在咒爷爷呢,还是在咒爷爷呢?
“哼!”洛老爷子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徐家老爷子搁着军委的事不管,万事不管,原来就成日里就遛狗斗鸟,如今倒好,到处寻些好吃的弄回去,感觉像是活不成了的,果然,吃坏肚子了吧,死了活该!
如果徐家,真的没有了徐老爷子,凭着徐庭白这软性子,还有徐默尘这爆竹脾气,徐家何足挂齿?
老头子似乎糊涂了,不过两天时间,他忘了那一场他处心积虑布置的军演,是毁在了谁的手里,又是成就了谁的天下。
徐默尘,封少将之日,就在十日后了。
“我洛家出这么大的事,洛寒也是他麾下之将,战死沙场,他还吃得下西瓜?”
“这……”徐庭白一下子僵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目光扫过全场,发现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愣住了。你洛家死了人,全天下都要戴孝?还要禁食?这样的人从古到今能有几人?那样的人,都是真神。
“嗤!”一声轻笑,从徐默尘嘴里溢出,这一次,连洛夕头抬眸看了过来,她只觉得,就是这样的徐默尘,就算脸上是讥笑,也是那般璀璨夺目,摄人魂魄,让人挪不开眼。只见他扫了林瑞一眼,对着洛家老爷子道:“我看洛夫人脸上并无悲戚之色,还是说被胭脂盖上了看不出来,我也并不知道洛家的人,到底是想洛将军死了还是想他活。我爷爷老了,糊涂了,我都看不明白的事,他更看不透了。”
徐默尘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果然都聚焦在林瑞的身上,只见她虽是着了一身孝服,却不是重孝,她被人点破,太过紧张,身子略有些发抖,脖颈处,一根金镶玉的项链不小心闪露了出来,越发衬得她的人带着一丝媚态。
洛夕鄙夷地扫过她,便低下头,只看着地面和脚尖,眼里噙着泪,总也不肯掉下来。
“徐默尘,你这是什么意思?”林瑞窘迫不过,狗急跳墙,便拿徐默尘开刀。
“呵!”徐默尘轻哼一声,他抬眼看在司新宇身上,司新宇就站在洛家老爷子身侧,见他目光投过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便听到徐默尘道:“洛夫人,我什么意思,您是想我说出来呢,还是不想我说?”
林瑞不知道徐默尘到底知道些什么,今非昔比,她不想招惹他,便禁言,低下了头。
只是,她这一举动,却惹得所有人的侧目,更是在心里头揣摩,林瑞到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让徐默尘抓住了把柄?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又有什么是不敢对人言的呢?
洛老爷子也起了疑,他眯着老眼,盯着林瑞看了许久,如果此刻,他能够扭头去看自己身后的外孙,看到他脸上打翻了染缸的颜色,估摸着以他老练的经验能够看出点端倪来。只可惜,他一心盯着儿媳妇看,恨不得把她身上盯出个洞来,却也只盯得心底里疑惑。
但,很显然,这场合,不是能够追究这种事的时候。而徐默尘之所以没有乘胜追击,实在是,一个大男人,以他的身份,去揭发一个女人偷情,绝不是壮举,怎么看怎么觉得丢人。
司微语也是想到这一点,偷笑一声,要说,徐默尘对付女人来,还真是,有损他的光辉形象,处处憋屈呢。
徐庭白正要建议追悼会开始,门外便骂骂咧咧地一片噪杂,因他也只是代表总政后勤来安慰死者家属的,也就没有动。声音越近,便听得越是熟悉真切,是一个女人和警卫员吵吵嚷嚷的声音,夹杂着细小的,陪着小心的声音,“妈,别闹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回去干吗?回去看你表哥一套军装一顶帽子,就藏个坟头?你还是不是顾家的子孙?”
门口,争吵的人看到所有投射过来的目光略静了静,抑或是,冤有头,债有主,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找到她想要找的人。果然,她目光聚焦在了司微语他们这一块,二话不说,甩开了顾迟就冲了过来。
司微语本不认识这个肥胖的中年妇人,但看到顾迟和她在一起,又听到她方才在门口的争吵,想也想得到,她就是徐向晚的婆婆史敏。
她一身深色的衣服,胭脂不施的脸上均匀地分布着斑点和褶子,脸上暗黄,并非是营养不良的那种,而是内分泌失调才会有的症状。
“徐向晚呢?啊,徐向晚呢?”
史敏朝着司微语四人吼着,她整个人处于崩溃状态,似发了狂一般,并没有针对某一个人,却是针对整个徐家,“顾迟的表哥死了,她连葬礼都不参加?她还想不想做我顾家的儿媳妇?你们徐家就是这么教导女儿的?”
所有的事都赶在这一刻。但司微语却觉得,这些都很正常,他们死的这些人,都是和徐默尘在同一个战场上,有和他一个阵营的副将,也有敌对阵营的主将,还有去观摩的大学生,只是,死的人都是平日里和徐家不合的其他家族人,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徐默尘了。
王怡憋红了脸不吭声,徐庭白身份贵重,自然是不会和一个泼妇来对峙的,徐默尘则不用说了,他要是出手,必然是对着顾迟的脑门一拳轰过去。司微语上前半步,道:“事出突然,姐姐她来不及赶回来,还请见谅!”到底是徐向晚的婆婆,看在顾迟的份上,司微语也就没有太较真,好言好语,也希望她见好就收。
“你是谁?”史敏眯着眼,鄙夷地看了司微语一眼,“我是在跟你说话吗?你是徐家的人吗?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