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庸嘴里苦得要命,可雪茄都已经递到嘴边了,只得咬咬牙刁住,任由沈放帮忙点了火,却是无论如何不愿往里头吸气,饶是如此,仍旧被雪茄的烟味呛得肺里头抽风似的难受。
走完了场面上的客套,佟大庸将要老命的雪茄搁在玻璃烟灰缸上,咳嗽两声,撑着膝盖拉开架势道:“小老板,外面有传言,说你已经把飘香转卖给上海永久,此事,当真?”
沈放高深莫测地摸着下巴,反问一句,“这话,大庸先生,你信吗?”
“我不信!”佟大庸用力摇摇头。
“既然不信,又何必再问?”沈放随手拿起身旁的业绩报告翻了翻,上面月收益那一栏特意描红的数字,绝对能让任何一个商人看得口水直流。
佟大庸用手揉了揉眼睑,眼睛实在是涩的不行,叹息道:“想想不久前飘香还为了几千万的资金不得不铤而走险,而今却已经称为了一头名副其实的吸金兽,当初我是真没看走眼啊,小老板确实厉害,厉害——”
对手的恭维未必会让人欣喜,特别是面前这个姓佟的家伙,沈放眼皮子抬了抬,“大庸先生今天所为何来,不如直截了当地说吧,你我又不是第一回打交道,还得拐弯抹角揣摩对方的心思。”
“好吧……”佟大庸也绝对没有太好的迂回办法,“自从去年小老板答应退出工业园区建设项目的竞争后,说句让你见笑的话,我心里老大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毕竟,小老板是一个任何人都不敢、不能也不应该轻视的对手。”
见佟大庸还在继续吹捧自己,沈放反倒显得有些不耐烦,手指头敲着茶几发出哒哒的响声,“听大庸先生话里头的意思,好像是怀疑我沈放的人品,认为我会出尔反尔?”
佟大庸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工业园区那个项目,原本年初就应该结束了,不曾想三折腾五折腾的,到现在还在打口水架,实在是让人焦虑不安哪——”
沈放没有搭腔,静静地望着佟大庸,知道他肯定还没说完。
“唉,杨家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不得不说,腰杆子硬出手也阔绰,但是,呵呵,说巧不巧,听说小老板在杭州与杨天笙有过面晤,呵呵,说巧不巧,杨家在黄州背靠的副市长吴兆省,偏偏又是小老板一脉的……”说完这些,佟大庸眼神猛然凌厉,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放,“小老板,你告诉我,我如何能不生了疑心,如何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黄州听天由命啊?”
沈放皱着眉头,似乎对佟大庸说的这些颇有认同感,他一边敲着茶几一边思量,良久方缓缓呼出口浊气,抬起头,目光与佟大庸撞在了一起,“飘香这个月,纯利润已经达到了八位数。”
佟大庸颔首,“确实可喜。”
“毫不乐观的估计,一季度也绝对能超过九位数。”沈放又说。
佟大庸再次颔首,“确实可贺。”
“工业园区的项目,号称是二十亿,事实上,能有十六个亿已经顶天了。”沈放眉头皱的愈发厉害。
佟大庸叹息道:“再刨去各项开支成本,这项目的收益能上九位数,做梦都能笑醒了。”
“是啊——”沈放忽然非常困惑不解地问佟大庸,“大庸先生,你觉得我沈放,是傻的么?”
佟大庸讪笑道:“小老板不傻,我才是傻的——小老板,出于对你的欣赏,还有我们之间的交情,我有必要最后问一遍——工业园区的项目,你真的已经彻底放手?杨家祠堂还有吴兆省他们,真的不是受你指使?”
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沈放控制不住地嘎嘎大笑。
佟大庸不觉得好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放,等着沈放笑够了,才冷冷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沈放知道,这个问题虽然简单,白痴也不会去承认,但佟大庸之所以还要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可能真如他说的那样,是出于对自己的欣赏,因为,这是落日给自己下达的最后通牒——从今天起,落日将无所不用其极,只为能达到目的!
“确实与我无关……”沈放无奈地耸耸肩膀。
佟大庸久久不语,久久地凝视着沈放尚显稚嫩的脸庞,他忽然站起身往外走,走到沈放身边时,忽然将手按在了沈放肩头,又是久久地沉默,然后长叹一声,再无任何说话,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