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后的黑影栖在了一棵树上,他很勉强的想要掩盖住内心那些被李柏翰所扰上来的情绪,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烦乱。
什么样的事情能够造成一个人有这样的心情,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只有两个分项,一个就是完全打不着边际,捏造出来散播的八卦,而另一种则就是被打中了心坎里,不愿意被提起以及面对的事实。
陈旧的画面在黑影的脑子中浮现,他脱下了一身的黑影,换成了普通衣服,不扮演任何人,最普通的,属于自己的衣服,以前在贝卡的手下,他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他为着贝卡的目的而扮演着许多人,有时候黑影会忘记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当他那个晚上在凉亭听到李柏翰说起自己什么也记不得的时候,一种同样共生的心态涌上,让他决定要反叛贝卡,但他这不是为了要救李柏翰,也不是想要补偿西云国什么,黑影只是渴望着有那么一点的时间,他能够扮演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过他喜欢的是什么?他扪心自问却是想不出,终于勉强想到的就是造成两国的骚乱,然后看着这些人互相在他面前演着荒谬的戏码,黑影这样想,既然这个世界没有人尊重过他,那他为什么要尊重这个世界?既然这样,那就乱吧,彻底的让一切乱了套,就算是玉石俱焚,最后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至少在死前他也主导过了一场好戏。
泛黄的记忆如拼图一般,细细的在他的脑海中合并出一个有些完整却又离的太遥远的画面,在那段记忆里,老年得子的父亲,与黑影两个人遭受到了不和常理的待遇,他们明明什么也没做,父亲是一个精通医药的高手,他除了能够治病以外,最厉害的便是用药物控人心智,当时东西两国都来找他求医,父亲开价的价码很高,几年下来累积了大量的财富,然而父子俩人却一样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丝毫没有想用这来做些什么乱事。
事情的发生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当时年纪太小记得不够清楚,印象中某日父亲慌慌忙忙的回家收拾细软,拉着他要逃,不过官兵已经驻守在他家门口,硬生生的,他就看见自己与父亲被拆开,他被丢到了一个荒山野岭之中,靠着父亲曾经教过的一些技能,他活下来了,并且像一株野草一样的强韧,黑影回到了东云国有一餐没一餐的当着小乞丐讨生活,从此未曾再与父亲见过面。
透过一些市井乡民的口中,他听到了这般传言,因为父亲替一名大臣治病时,误用到了其他方子,虽是治好了疾病,却也不小心让大臣把不应该说的话悉数说出,那件事情据说是关系到了东西云两国之间一个巨大的共同关键之事,两国虽是把这事处理了,但也同时明白了黑影的父亲拥有了什么样的能力,他们拟定了协议,决定把父子俩人安排一个罪名驱逐出境。
当他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中已经没有愤怒了,他只觉得空荡荡的,原来自己跟父亲的善举都比不过一个疏忽,那件事情到底有多严重他不清楚,可是对父亲与他来说,绝对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他们与世无争,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多嘴,却因为这样遭逢横祸。
连续几天,他连吃东西的力气也没有,像是灵魂被抽空了一样的走在东云国的街道上,许多人经过他身边都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他的衣着发出了油腻的臭味,破烂不堪,经过了大雨的洗刷,热过了午时阳光的曝晒,最后支持不住,黑影昏倒在一个小巷弄间。
而他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人正是贝卡,贝卡华丽的衣着与他成了完全的反差,他不太认识这个女孩是谁,警觉的缩着手,眼中透露出不属于孩子应该有的惊疑,然而贝卡却没有嫌他身上的脏污,一双白嫩的手把他扶起,后来等他知道了贝卡的身分时,自己已经被安编进了刺客队伍里,也才知道了贝卡的真面目。
然而贝卡的真面目有多残酷他也不在乎,反正这个世界上谁对他来说都不算是好人,而贝卡却在这么多年的风霜之后,成为了第一个愿意伸出手拉他一把的关键人物,他永远记得那一天贝卡的眼神,以前他一直以为那是对着自己的心疼,之后才知道原来贝卡是欣喜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能够为她为非作歹,再所不惜。
而且他始终觉得贝卡与父亲在某种程度上有一定的相似度,当时他在父亲手理学的不多,可是看贝卡指示的手法,有许多都带着父亲的影子,他曾经问过贝卡这是怎么一回事,淡化还没有问完,贝卡身边那个心狠手辣的哑巴就已经把她打的满嘴是血,贝卡连他的问题也没听清楚,不过他同时知道了一件事,在贝卡手下是不能够乱问问题的,他只有服从跟听命的份。
算了,就这样吧,他也不再去多想,只要按照着贝卡的指示去做,然后就能过着富裕的生活,再也不必餐风露宿。
这样的想法一直维持到了最近,贝卡要出手灭了西云国,他负责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开始对于杀人感到厌烦,他那天忽然问自己,如果不杀人了,当一个普通的平凡人,带着这些年累积下来的钱财,想做什么呢?
可怕的是,他竟然想不出任何答案,黑影惊愕于自己已经活的不再是自己了,他不为自己而活,不过贝卡而活,他只是一枚随时方便拿来操控的棋子。
终于,黑影决定了要反叛,他想要扭转这一切,好好的以自己的想法活一次,不过结果是喜是忧,不过这过程是否比贝卡所做的还要离谱。
荡在树枝上,他慢慢觉得倦了,倦意爬上了黑影的血脉筋肉里,他换了个姿势,横卧在枝头上,在微风中舒服的睡去。
枝叶下,一张俊美的脸庞安详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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