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摇头晃脑地向前走去。
白姬跟在后头,心忖那西羌皇帝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单论长相,那真是英俊魁梧器宇轩昂,听说政事也处理得极好,算是个文韬武略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可荣贵妃是谁,如此惊才绝艳倾国倾城之人,竟然会倾心于一个凡人,如此想来,当真叫人匪夷所思。
她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第二天见面时向荣贵妃述说了自己的困惑。
“扑哧——”看着一脸懵懂不知的白姬,荣贵妃几乎笑眯了眼,猛吸了口气适才问道:“依我看,白姬应还没有心上人吧?”
白姬一愣,登时觉得羞窘起来。
的确,像她生前这把年龄,换做别人,说是儿女成群也不为过。宫中十四五岁嫁人的帝姬多如牛毛,就是十一二岁便许了驸马的也不算鲜见。只她身份尴尬,又正值国难,成亲一事便耽搁下来。如今想来,她既无钟意之人,对男女之情也是浑然不开窍。
荣贵妃见状,心中了然,于是脸上笑意又多了几分,推她一把道:“就知道你没有。男女情事又不比上街买菜,我出价你估价,价位合适便一拍即合。这一切呀,都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我若珍视一人,哪怕他身处市井,我也甘愿从云端跌落陪他沾染尘泥;哪怕他身处刀山火海,腹背受敌,我也甘愿站在他身后粉身碎骨也决计不喊后悔。”
白姬听得动容,她忆起曾经读过的一句话“人间自有真情在,敢叫痴情换白头”。十二三岁情窦初开时,她也曾幻想过那民间戏折里谱写的风月情浓,后来目睹大多帝姬的亲事,无非只是利益交换之产物,想来作为这世间顶顶高贵的女子,到头来还不如凡夫俗子活得痛快。
情为何物,她未曾领悟过,眼下即便心生向往,也只能求而不得了。
“娘娘,”王喜的身影出现在帘幕后,“沁芳殿的玉妃娘娘在外求见。”
她来做甚么?荣贵妃收了笑,示意白姬暂时待在后殿,自己则在宫婢的搀扶下缓缓坐到前殿的黄梨木塌上,她伸手抚了抚有些松散的鬓发,一朵垂珠步摇娇娇挂在飞天髻上,摇摇晃晃。
“还不快去请玉妃进来?”
宫奴领命去了。
不一会,玉妃那抹婀娜俏影袅袅出现在殿前。隔着帘幕,白姬能隐约看到她脸上带着和煦谦恭的笑。一袭水蓝曳地宫裙,发髻挽成流云样式,其上松松簪了一朵粉芙蓉。无论妆容还是打扮都是严格恪守后宫份例,妥妥帖帖,毫不出格。
她向荣贵妃盈盈一拜,温声道:“妹妹得知姐姐近日胃口不佳,特意炖了一些滋补养身的汤食来送,文火炖了小三个时辰,最是绵软入味了。”
荣贵妃微笑,挥手让侍婢将那盅汤递到面前,伸手捏起那白瓷小勺舀了一口放入嘴中,展眉笑道:“妹妹不愧出身厨艺世家,这手艺恐怕那御膳房的大厨也比不上。姐姐喝过你的汤,别的入嘴都嫌没滋没味,皇上昨儿还怪你把我的嘴养刁了呢!”
白姬一听,眼中浮上几分笑意。
荣贵妃此话一语双关,不仅暗中提醒玉妃她出身低贱,也摆明皇帝对自己的宠爱,当真是一石二鸟,若对方借着她孕中有心夺宠,这明嘲暗讽的下马威一来,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有无底气和她争宠。想来她虽性情豪爽,不拘小节,宫中斗法却也是个中好手,玩起手段来不容小觑。
玉妃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顺:“姐姐若喜欢的话,妹妹明天做了也给您送来。”
荣贵妃道:“那怎好劳烦妹妹呢?你晚上还要伺候皇上,若是因太累辜负圣眷,那姐姐可是大罪过了。”
“姐姐喜欢便是,妹妹累些又何妨?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如此甚好,”荣贵妃满意地笑:“皇上若看到你我姐妹深情,亦会欣慰无比。”
白姬看着那玉妃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庞,一看便知是个喜形不留于色道行高深之人。她越是能忍,便越不好对付,难怪荣贵妃对她如此忌惮,言语之间多有打压。
玉妃告辞后,荣贵妃屏退下人,哐当一下把碗振在桌上。
白姬瞧她面色不愉,还以为是那汤里有何问题。
荣贵妃却摆手,“这汤她隔三差五地便送过来,我让人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都是专门给孕妇补身的药。再说了,我并非凡人之躯,即使有毒,喝下去也断不能伤害我孩儿半分。”
白姬不解:“那你为何闷闷不乐?”
荣贵妃郁闷,愤愤不平道:“自我有孕以来,陛下过来看我从不过夜,大多留宿在玉妃那里。我就烦她那股嘚瑟劲,分明不想见她,她还天天往我眼前杵,真是吞了丫的心都有!”她说得兴起,也不管措辞,噼里啪啦骂了一堆。
白姬道:“我看她表面对你谦恭,心中未必如是。这汤虽没毒,但你也别喝了,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说着,她便执起那碗将剩余的汤一饮而尽。
荣贵妃看呆:“才劝我别喝,怎么你都给喝了?”
白姬咂吧了两下嘴,端的是一本正经:“我尝尝她手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