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飞虎军呢?他们没有给养、没有装备,只能在野地里度过一天。往事伤心尚铁衣虚生白月宫门口。韩青主怯生生地站在石阶上,望着大战归来的卓王孙。他身后是高大的宫门,穹形石檐下,华音阁弟子们静悄悄地散立着,也各自怯生生地望着卓王孙。卓王孙冷冷道:“什么事?”韩青主一窒。卓王孙身上凌人的气势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退缩。但他克制住了心中的惊惧:“阁主……你一定要置相思于死地吗?”似是没想到韩青主会这么问,卓王孙猛然顿住了脚步:“你说什么?”逼人的杀气扑面而来,韩青主脸色顿转苍白。他挣扎了良久,方才说得出话来:“我们听说,杨盟主跟阁主开战,是因为相思月主在汉城中,攻城必定会使相思月主被平秀吉所杀。杨盟主是为了保全她,才抵抗阁主的。阁主……”卓王孙冷冷一笑:“你以为,他在保护相思,而我在杀死她,是不是?”韩青主说不出话来。他本是这么想的,但这听起来是那么怪异,他忽然发觉自己错了,他不应该卷入这件事的,这件事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若卷入进来,就必须要直面卓王孙的愤怒。韩青主眼睛里流露出恐惧,忍不住一步步后退。他绝不敢指摘卓王孙的私人感情。他已经逾越了禁区。“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惶乱地辩解着,却只会让自己更惶乱。卓王孙看着他,看着他一步步后退,直到到了墙角,退无可退,才冷冷道:“天下那么大,她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汉城?”“为什么不回华音阁?难道在华音阁里她会不平安?”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偌大的虚生白月宫被他抛在身后,仿佛一瞬之间,就已荒芜。望着他的背影,韩青主与琴言对望一眼,怅然长叹。他们心中有隐约的惶惑。因为,他们看到了禁忌的一面。那是阁主的痛苦,第一次不经意地流露在了他们面前。虚生白月宫向东数里,有一片连绵无尽的花圃,一座半月形的白色小楼,伫立在花圃中。星光暗淡,簌簌夜雨打湿了栏杆。雨夜,就像是一首拙劣的诗,细碎、冗长,在无尽的段落中反复着同样的调子,让人不忍卒读。卓王孙站在栏杆之后,望着外面的雨,久久无语。小楼栏杆之外,本植着无数的海棠,而今,却连一片叶子都没见到。那些海棠,都到了海外。杨逸之出海去寻幽冥岛主,却遍访不见幽冥岛,只好将海棠全都种到了附近的一座无名小岛上。于今,那些海棠怎样了呢?那个遍寻不见的人儿,是否会在雨夜悄悄登上这个岛,坐在海棠树下,听淅淅沥沥的雨声?是否也会潸然泪下?翌日,清晨。雨丝落了一夜,在晨曦中依旧飘扬着,空气中满是草木腐败的气息,让人心生郁结。琴言静静走了进来,站在离卓王孙身后三丈多远的地方,恭谨地拜了下去。“阁主。”卓王孙站在栏杆前,没有回头:“什么事?”琴言一丝不苟地将礼数行完:“属下来此,求阁主一件事。”“讲。”琴言的心略定了一些,卓王孙的语调仍跟平时一样平静,这让她的心安定了许多。她低声道:“求阁主接见他。”卓王孙淡淡道:“吴越王?他肯来见我了吗?”一人从琴言背后转了出来,抱拳笑道:“天下万物,无一能出阁主法眼。在下于今心悦诚服,再也不敢跟阁主共争天下了。”那人虽穿了件普通的衣衫,但体格雄壮,满脸虬髯,顾盼神分,赫然正是当年纵横本下的吴越王。他深深一躬:“只求阁主成全,在下愿一生一世,全心全意对琴言姑娘。”卓王孙转身:“你可愿意?”琴言凝视着吴越王,即使是最落魄的时候,他的脸上仍然有不可掩饰的飞扬神采。而她,又特别容易被男人的豪迈所打动。多少次,她曾幻想,偎依在一个宽阔的胸膛前,驾小舟行过洞庭山水。她初见他时,她的容颜尚如花,而他是天皇贵胄,神龙飞于九天。而今,他龙困浅滩,她如花的容颜也为风霜摧残,不复当年。他与她却能在此相聚。一垂首便是万年感慨。“我愿意”。她郑重了容色,一字字道。那似是梦中的呓念,久久萦绕在耳边,纳入心底深处,永久珍藏。卓王孙笑了笑:“恭喜王爷。”琴言喜出望外:“阁主,您恩准了?”卓王孙:“王爷乃是敢作敢当之人,虽然穷途不遇,但不失为英雄。你嫁给他,也不辱没了。何况婚姻大事,当你自主。你若看中了,我自然成全。”“阁主不嫌他……”此言一出口,她立即后悔了。卓王孙岂是如此气量狭小之人?吴越王哈哈笑道:“你多虑了,阁主岂是这么气量狭小之人?往日种种,只要我不再记得,别人又岂会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