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红送离卷云台,再回来时,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师父为救她而死。元熹没有愤恨,他看到的,只是师父深切悲哀的爱……师父从未说出口,而今,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元熹跟在夙红身边三年,不但学了剑术法术,也看到了很多事情……所以,他无法简单地责怪敌视夙红。他没有受伤。使用夙红师叔铸的剑的人,亦没有受伤。甚至,因为害怕恐惧或者其他原因,跟本没有动手的同门,也没有受伤。这说明了什么?“夙红师叔……你为什么不解释?”元熹深深地把头埋到膝盖中,声音沉闷。“夙红师叔……为什么……”没有人能够回答元熹的问题。[宗炼、重光问心无愧,问天如何?]宗炼始终痛心不已,闭门思过,不见任何人。他看着放在他房中的剑匣,那较为细狭轻便的剑匣,正是昔日夙红所负,如今静静地歪在角落,蒙上一层灰。显然已放在这里时日不短了。宗炼走过去,在地上看到一封信。只有寥寥几行字的信。宗炼亲启。道不同,不相为谋。吾铸造技艺,师从魔界第一铸造师。若有不满,便将吾所铸之剑尽数毁去!铸造之术,在乎心境。感悟天地,心境明澈,眼界开阔,方可成佳器。昔日得足下诸多照料,剑匣中留有一柄短剑,足下若不需要,可转赠重光。红红亲笔。宗炼一愣,打开剑匣,一道紫光立刻飞出。紫光在半空结成一柄剑的姿态,慢慢落了下来。剑身隐隐闪现出八个篆字,[裁雷为刃,裂风为脊]。在剑柄右下角,细小的篆字昭示着剑的名字。[天问]。宗炼被眼前这柄剑怔住,许久才回过神来。“风雷二属性的剑……雷克风,竟可融合为一……”直道此时,他方相信,红铸剑之术,远超于他。师从魔界第一铸造师吗……这柄剑,是留给重光的。宗炼立刻明白了红的用意。几日后,宗炼携剑去见重光时,却见到重光神色复杂地站在屋外。清风涧。重光看到宗炼缓步而来,不觉有些惊奇。“宗炼,几日不见了。”宗炼点点头,正要说天问剑的事,却发现重光拿着一本手札,眉目纠结。“那是……?”重光立刻将手札收起,半晌才说,“没什么。”“……红留了临别礼物给你。”宗炼也不多说,取出天问剑,放在重光面前。重光脸色一变,“这柄剑是她铸的?!这……是双系的剑!如何可能……?!”“……这封信你自己看吧。”宗炼小心地取出信,递给重光。重光匆匆看完,突然笑了起来,一改先前的颓然。“哈……这丫头,到最后,还要故意激你!双剑也是她所铸,如何可能毁去!这分明是逼迫我们松口,不毁掉她留下的剑而已!”“……虽如此说,夙瑶怕是不会留下。”宗炼移开视线,“……近来玄霄竟没有受阳炎所扰,我虽庆幸,却感觉不对劲。失去望舒,怎可能……”“碧煞和那冰层……碧煞中也有寒珞玉魄,她早有计议吧……”重光摇了摇头,“她被羲和所伤,却不知如何了。”两人沉默下去。半个月后,玄霄突然受到阳炎所扰,不能控制自身言行,竟伤及同门。夙瑶再三思索,苦无善策。宗炼于此时提议,将玄霄冰封于禁地,或可令其凝定心神。最终,夙瑶连同三位长老,将玄霄冰封。谁也没有注意,玄霄失控之前,碧煞突然黯淡了光辉。同样,也没有人留意到,玄霄被冰封之后,碧煞突然恢复如常。这之后,青阳向夙瑶请辞,搬到清风涧,再不理琼华诸事。至此为止,琼华长老,仅剩宗炼一人。思返谷中,夙红昔日住所,本有人提议毁去。夙瑶却勒令派中弟子,谁也不得靠近。此令颇令人不能理解,却无人敢违背。就如同一些人疑惑,为什么五灵剑阁中,供着奔雷剑与纪霜剑……[玄震当时只道是寻常]卷云台上,夙红突然变成敌人。破咒而出,刀刃相对。她冷冷地睥睨着众人,话如刀锋,刺进了他的心。“本姑娘姓红名红,入琼华,不过为了今日!双剑飞升,你白日做梦!”她一袭红衣,只因那忽然跃出的繁复金绣,少了琼华徽记,竟然转眼不同。红色曳地长裙的艳丽,艳丽得清冷孤傲,而如今,却昭示出森冷无情的杀意。玄震清楚地记得,夙红在最初的几年,所着都是利落的短裙。那时候,她依然身穿白色衣衫,淡蓝长袖,右侧袖口有着银线绣着的图形——非是门派徽记,而是阵法图形,能在衣装上作如此变动,也足以说明她在琼华派的地位。白衣的夙红,安静而看似乖巧。只是看似而已——短短几年,包括诸位长老在内的同门,都被她以各种方式‘陷害’到思返谷‘小住’。故意犯错、激怒重光长老,似乎是她的小乐趣一般,乐此不疲。玄震对她这样的调皮无可奈何,甚至觉得很可爱。即使……他受师父的命令,监视于她。有时候,玄震忍不住会想,或许,夙红已经知道他的目的?可是,没有丝毫的证据可以表明这一点。渐渐的,玄震忘记了,忘记了他最初受到怎样的命令,也忘记了师父当时的告诫——‘此女身携之物非常,恐非常人。’夙红师妹,仅仅是不喜欢和陌生人来往吧。她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也不喜与人交谈。但是,她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受到他人照顾,定然设法回还。如果稍微熟悉起来,就会发现,夙红并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仅仅是懒得和人交际罢了。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他主动去找她吧。夙红住进了思返谷这件事,在琼华轰动了很久——前无古人,同样,也后无来者。玄震不时地去看望她,这才渐渐地熟稔起来。从那之后,夙红才渐渐地开始和玄震、夙瑶切磋法术,参研剑术。尽管,当时夙红会很安静地站在一旁,声称自己是个剑术废材,朽木不可雕。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快的。当玄霄上山后,某些变化,悄无声息地发生了。玄震看的出来,夙红欣赏这位新来的师弟,可是,这位玄霄师弟却一上来便得罪了夙红。当师父说到铸剑三规时,玄震立刻上前分辨,没想到却被师父打趣,还是夙红开口解的围——有些事情,已经露出了端倪,可惜,那时候他根本无暇分辨,也分辨不出,这些寻常的说话里,藏着什么用意。多年以后回想起,他不禁会想,如果早就发现,他会不会开口劝阻夙红,有些事,会不会不一样?派中对夙红的议论,他与夙瑶都已发现。只不过,他没想到,夙瑶会比他更先开口叱责那些弟子。夙红对夙瑶,一直都是礼貌有余,但也仅仅如此。玄震曾经担心过两人不合,却想不到,夙红会为夙瑶铸成纪霜剑。夙红铸剑辛苦,他比其他人更加清楚,所以,对那铸剑三规,他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也正因为这三规的存在,当夙红铸了纪霜剑时,玄震总算放心了。夙红与夙瑶就此和解,前嫌尽消。那之后,便是下山历练,一去几年。蛮州一行,他发觉了几丝异常。夙红对蛮州的怀念不假,但是,回到自己故乡,因何要变化外貌?而且,这变化外貌的法术,并不是琼华所有,莫非是那散仙教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