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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八月的天上人间（第2页）

“信坤呀，小呆回来了，让小呆跟你说一会吧！”罗美姑把电话递给了小呆，自个又在一旁悄咪咪的对着小呆细语:“乖孙，等下你就哭，就哭，说小呆没钱用了，吃不起肉吃不起饭买不起衣服了。”

小呆有些愣愣的，心里也有些难受的感觉。罗海山点上了一袋旱烟一言都不发，脸色却好似烟熏的一般黑了起来。小呆听着电话那头爸爸妈妈的嘘寒问暖，奶奶说的话就更不忍说出口了，但是他还是止不住的流泪。因为他啊，因为他啊，他发现已经记不清爸爸妈妈的样子了，模模糊糊的模模糊糊的，他急切的想看清，急切的想看清。但是他看不清楚啊——

“爸爸妈妈——呜——呜呜呜——我我看不见你们的样子呀！看不见你们的样子呀！”电话一甩跑出门去留下抽着烟袋的罗海山，留下脸上满是自责的罗美姑。

“他妈的，你个婆娘，咱家就缺了这一口饭？咱家就缺了这几块钱？你个婆娘等我回来再收拾你。”罗海山别起烟袋锅子急切的跑出去追，罗美姑则愣在了原地眼里止不住的哭。

而电话线那头，只有男人悲苦的叹息，女人哀伤的呜咽。

小呆奔跑出去，沿着田径，披着星辰，掠过了虫鸣，远去了风声，他直奔着那座高岗去。那是村里离城里最近的距离，只要越过了那座越过了那座高岗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就可以看着小呆了。

罗海山搁小呆后头紧紧的跟着，可六旬的老头哪里有七八岁少年的矫健。一次次的摔落，一次次的爬起，满身的泥泞，满身的污渍，压趴了一片又一片的谷子。嘴里还是呼喊，气喘不止焦急不已:“小呆，回来，奶奶知道错了，要上哪去呀！小呆，回来呀，爷爷追不上你呀！”

天上的人家点起灯笼，地上的人家亮起了星辰，上头的光映照下边的光。上头的光闪烁，下头的光摇曳，于是村落里的人就分不清了天上人间。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是不要崽崽了？你们是不是不要崽崽了？”小呆奔跑过的地方留下摩擦草木的沙沙声。

高岗上花丛中，星辰落入人间化为闪烁的萤火，女孩矫健的捕捉着星辰，然后装进了水瓶里，天地间的光芒与美好便留在了这么一瓶小小的康师傅里。草丛沙沙的震动流入了毛毛的耳朵里，随后眼里就映射了少年单薄的躯体。

“小呆哥，你咋来了。”毛毛疑惑的很，但是小呆哥来了她也便不再孤独了。

小呆像个石蛙一样紧紧的粘在了毛毛的身上，她小脸红扑扑的心头轰隆隆的，她把手里的星辰撂在地上，也紧紧的抱住了小呆。

小呆呜呜的哭着，她轻轻的拍打着安慰着像极了老母亲。

“毛毛，毛毛，我，我，我把爸爸妈妈忘了。我把爸爸妈妈忘了。”鼻涕眼泪爬出来落在裙子上，本来脏兮兮的裙子又脏了几分。

毛毛轻声安慰着:“小呆乖，小呆乖，爸爸妈妈不会不要小呆的，毛毛也在勒。莫哭啊，莫哭啊！”

呜咽声持续了许久，而远处的小树后面旱烟的起伏便跟着呜咽声一样的久。

毛毛将拾取的星辰递给了小呆，俩人排并排坐着，毛毛手指向天空:“小呆哥，我妈妈说那七颗连在一块的，像个勺子似的是北斗七星。远处的家人看着这些个星星就能看到我们，连去世都家人都能够看到勒。”

小呆时不时的还是会哽咽那么俩下，毕竟小孩的哭泣想停下是非常艰难的。

“我想，叔叔阿姨每时每刻都盯着北斗七星看着小呆哥勒，小呆哥要坚强些才会受叔叔阿姨喜欢的。”

“嗯，毛毛，村里的灯都灭了，可是天上的星星却一直亮着勒。”

“也许是天生的人不用睡觉吧？”

罗海山静悄悄的坐在远处的小树下，听着虫鸣，感受着夜晚的凉风～手中的烟袋忽明忽暗，眼睛就死死的盯着这两个伢子。

“这么小就谈恋爱了，嘿，这伢子。算咯，算咯随他去吧。”

他抬头看了眼天，天上的银河可比地上的水车河大多了。想必天上的人也比地上的人多吧，若是天人的话也许便没有了这世间的生离死别了吧？

想必也是有的，不然为什么天上总有星辰坠入凡间化作萤火虫勒？也许天上的人看咱们，咱们也是星星也是银河吧。也许，此刻天上也有一个罗海山在抽着烟袋。

天上的萤火，地上的星光，交相辉映，哪里又分啥子天上人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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