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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我没生气,我是伤心;伤心他这么大的事儿都瞒着我,他拿我当什么?我又不是个娃娃了。我身上骨头没初发病时那样痛了,只是缠缠绵绵的,搞得我浑身酸软无力。我说:&ldo;你这个病号,还想照料我不成?你养好了再来找我罢。&rdo;

枕壶柔声说:&ldo;我无妨的。&rdo;

我把头埋进枕头里,半抽泣半怒骂道:&ldo;你无妨,我有事!我现在看见你就难过,你请回罢。&rdo;

枕壶慢慢道:&ldo;我、我万万不想见的……便是你难过……&rdo;

枕壶觉得真相会让我难过,而他的隐瞒同样也叫我痛苦不堪。两条路全被堵死了,世上竟有这样的两难。我仍旧不肯看他,只说:&ldo;请回罢。&rdo;枕壶静默半晌,道:&ldo;也好,我去外头看看师姐来否,你且等一等。&rdo;他翻身出了门,我虚弱地扶着枕头坐起来,心里也不知杂杂拉拉想些什么。

外头一阵喧闹,窗前烛火映出纸糊门外梳高髻女子窈窕的姿态。我听到深鹂师姐略微有些沙哑的嗓子低声问:&ldo;阿昙睡了吗?&rdo;枕壶道:&ldo;不曾。&rdo;阿娘强忍着一腔心酸,道:&ldo;辛苦深鹂夫人夤夜奔来,小姑娘太任性了。&rdo;师姐不温不火道:&ldo;任性也是我惯出来的,我吃得消。&rdo;阿娘顿了顿,打开了我的房门,我看到绫织举着蜡烛,阿娘和枕壶各自站在师姐一旁,师姐提起裙角走近我。

她在床头一坐下,我便辱燕投林一般扑进她怀里。师姐笑吟吟道:&ldo;我才把嫩嫩哄睡了,又要穿过半个长安来哄你。你俩怎么这么讨厌,恩?&rdo;我闷声闷气说:&ldo;我疼!&rdo;师姐顺着我的脊梁骨摸了一遍我的背,熟悉的暖流烫进我的肌骨,她轻声问:&ldo;看过医生没有?&rdo;阿娘忙说:&ldo;宫老先生正在府上歇着,我去请他老人家来?&rdo;我咬牙切齿道:&ldo;我不要看医生。&rdo;这么些年,医生口中那些话我差不多倒背如流;不论话说得多婉转,总而言之我这病是治不好的。

师姐却转向我阿娘道:&ldo;有劳夫人请宫先生来。&rdo;阿娘携绫织去了,我才发作起来,只嚷嚷道:&ldo;我不要看医生!我不要看医生!&rdo;师姐似笑非笑地瞅着我,也不答话,只向枕壶闲闲吩咐道:&ldo;替我斟盏茶来。&rdo;枕壶尚未挪步,抹月便机灵地跪了跪,烧了一壶茶水来。师姐悠哉地吹出热腾腾的白气来,才对我道:&ldo;有什么撒泼赖皮的本事通通使出来,横竖这医生是看定了。&rdo;

师姐不如师兄严,然对我也不算无原则娇宠。我吃软怕硬惯了,便对侧立一旁的枕壶道:&ldo;我要你走,你如何还在这里?&rdo;枕壶遭这一桩飞来横祸,哭笑不得,作揖告饶道:&ldo;我走,我马上走。&rdo;师姐却取了枕壶腰间的折扇,在他手腕上敲一敲,止住他脚步,和气地对我说:&ldo;阿昙,枕壶今儿才为你挨了鞭子,你现下竟赶他走,恐怕不太厚道吧?&rdo;

空气被黏住了。

&ldo;是我多话了?&rdo;师姐慢慢地铺开他那柄折扇;枕壶有好多折扇,这一把是白玉作扇骨,扇面上泼浓墨绘了冷峻的丛丛山峰。&ldo;你没告诉阿昙吗?沈将军要做主替你与庄致致订婚,你不从,他便在赴宴前赏了你一顿鞭子。依师姐看,你爹做得也不大厚道。&rdo;

枕壶避开我惊痛的眼神,只淡淡道:&ldo;师姐。&rdo;

师姐不咸不淡道:&ldo;恩,是师姐多话了。&rdo;

我想起方才枕壶对我说&ldo;万万不想我难过&rdo;,言犹在耳,心境却大不相同。方才嫌他瞒我,将我当外人;如今一颗心乱得只剩下疼了。我如何竟说那样的话呢?我明明晓得枕壶是什么样的家伙,从小到大没嚷过疼的,受了伤也不吱声。他不说,我应当慢慢地哄,只要拿出他对我一半的耐心,又怎么会哄不出答案呢?可见我对他连他对我一半的心也无。

我怔怔地堕下泪来。

师姐倒笑了,用折扇挑起我的下巴,露出登徒子的得意神情;这模样眠香占玉楼里多了去,师姐模仿得惟妙惟肖。她柔声道:&ldo;小娘子做什么哭?向你小师兄道个歉,他还舍得不原谅你不成?&rdo;

我从师姐怀里拽出一方帕子抹了把脸,轻声向枕壶道:&ldo;对不起。&rdo;

枕壶摸了摸我的额头,叹道:&ldo;莫说原谅了,我哪里舍得生你的气。&rdo;

师姐笑吟吟地合拢那柄折扇,插回枕壶腰间,搂了我躺到床上,撑着下巴道:&ldo;你这柄扇子不错,哪天闲了给师姐画一幅?&rdo;枕壶取了折扇递与她,道:&ldo;这一柄送给您又何妨?&rdo;师姐摆手道:&ldo;我不用这个扮潇洒,我是想烦你替嫩嫩画一幅。恩,画上雪山,添几匹鹿,如何?&rdo;

雪山鹿鸣……

我和枕壶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一声不吭。枕壶想了想,回道:&ldo;这个不难,我下回去眠香占玉楼喝酒给您送去。&rdo;师姐打着哈欠应了一声,道:&ldo;辛苦了。你且回罢,我来照应着阿昙;你的伤该好好养一养,莫回将军府了,直接上生罚山去,你师兄有的是灵丹妙药。&rdo;枕壶行了个礼便退了,我紧紧搂着师姐的腰,伏在她怀里听她心跳。

师姐将我的鬓发理到耳后,轻声说:&ldo;阿昙,你发梢有点儿卷。&rdo;我说:&ldo;你以前说过了。&rdo;师姐理直气壮道:&ldo;那时候你多小啊!我本以为长大了自然直了,不想仍是卷的。&rdo;

那时候我多小啊。我才四岁呢。

生罚山原本不叫生罚山。它没名字,孤零零矗立在长安城郊,高耸入云。晴好时容光潋滟,漫山遍野的树林青翠欲滴,春来繁花如少女的裙裾,风过水波荡漾。

那时候长安城也不是长安城,虽说也算得上烟霞明灭、人烟阜盛,到底不比如今的京城。

师姐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生的,她说她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模样是个人形,内里全然不是。最早的记忆是生在山间扑蝴蝶,某一天扑蝴蝶扑累了,心血来潮便想去山谷外瞧瞧。她无外物绊身,只披了身小喜鹊送来的红裙子,便向十丈软红款款而去。

她花了五十年,摸清了人间冷暖,闲极无聊便一天天的喝酒,喝到最后一醉醉了千日;凡人只当她是死了,二三好友含着热泪,替她置办一口棺材,挖了个坑埋了。

千日后她从醉生梦死中醒来,费了点力气才从土里将自己刨出来。一跳出坟墓,青天白日下便见一白衣男子倚着她的墓碑一手吃馒头,一手珍重地捧着一盆未开的花。

师姐起了玩心,幽幽道:&ldo;你倚着我的墓碑做什么?&rdo;

那白衣男子慢吞吞道:&ldo;吃馒头。&rdo;

师姐道:&ldo;你压得我在下头睡不安稳,知不知罪?&rdo;

白衣男子笃定道:&ldo;你还活着。&rdo;

师姐奇了,道:&ldo;我被埋了三年有余,你竟说我活着?&rdo;

白衣男子将馒头吞干净了,双手捧着那盆未开的花,道:&ldo;你还活着。&rdo;

师姐觉着,这男子油盐不进的痴呆模样很是讨厌,遂捏了个法诀想要戏弄他一番。不想,她法诀刚投掷出去,白衣男子轻轻挥了挥袖袍,便消弭了她的攻击。师姐见这人是个修道的,恼羞成怒,拎起陪葬的长剑灵蛇般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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