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便见着一行人从殿外走了进来。领头的是骆宾王,他身着五品朝服,步履沉稳,恭谨地朝着太后拜道:“臣骆宾王见过太后。”余下几人亦跟着拜倒,只是较之于他的意气风发,这几人便凄惨了些,重拷加身,衣衫发髻皆是凌乱。
武太后在这些人面上逡巡一番,而后将目光停在裴炎身上,淡淡觑着他,看着他微怔的面色,抿唇笑问:“这些人裴相公可识得?”
裴炎盯着那几人,微怔的脸上渐渐恢复常态,他绷着脸回道:“臣惭愧,并未识得。”
“既如此,我便为裴相公介绍一番。”武太后垂眸觑向骆宾王,轻轻抬了抬手,“这位是我新任命的正谏大夫骆宾王。”
骆宾王谢过起身,对着裴炎躬身施了一礼,“裴相。”
裴炎拧眉,正思忖着写檄文咒骂武太后的骆宾王为何会倒戈,他便又听太后话锋一转,寒声讥讽道:“骆大夫如此之才,裴相公竟不识得,莫非是上了年岁,老眼昏花了不成?”
武氏这是要借机针对他。裴炎心神一凛,暗道那妇人确实有些本事,何况骆宾王这样的才子未能官任要职,确是他的过错,他垂下头,无奈却不得不低声告罪,“臣有过。”
武太后不再瞧他,垂眸瞥向李敬业等人,她看着那些伏身言疚的人,恹恹说道:“至于这些,便就是你所谓的那些隐患吧。李司马,说说看,你们欲如何制我这个敌害。”
李敬业身子一颤,想起太后处置人的手段,便骇得话不成声,只匍匐在地呜呜悲鸣着,“有罪、告罪。”再看其余几人,不是吓得说不出话,便是同他一样跪在那里哭泣求饶,实在不成气候。
也算曾在朝为官,竟无一丝风骨。武太后默默喟叹,她觑了上官婉儿一眼,吩咐道:“婉儿,念吧。”
“是。”上官婉儿展开懿旨,朗声将收回李敬业皇姓,对几人赐予凌迟,并抄没家产的指令宣读出来。饶是早有预料,几人听罢,仍还是瘫软在地,上官婉儿瞥了几人一眼,便示意护卫将他们拉了下去。
一场叛乱就这样兵不血刃的平息,武太后愈加欣赏自己的女儿,而不知实情的朝中大臣却对这个高深莫测的太后越加敬服起来。
几个月后,被眼前利益冲昏眼的武氏族人开始进一步谋划,他们以位高权重且心有不轨为由,怂恿武太后诛杀李氏皇族宗亲。裴炎听罢,又当堂反驳,武太后未置可否,她淡淡觑着裴炎,只觉这人若是不除日后定为大患。
几日后,有一告密者称中书令裴炎意图谋反,武太后听罢盛怒,当即下令将其羁押入狱。
几次朝堂忤逆当朝太后,裴炎是怎么入的狱,大臣们心知肚明,故而皆是沉默,唯有方才立下战功的旧友程务挺敢于上书求情。武太后看罢,却觉那二人关系甚好,若是她借机杀掉裴炎,那手握军权的程务挺定起祸心。她微眯了眯眸子,心道程务挺虽立大功,却也留不住了。
又过了几日,程务挺也因人告密入狱,此外同握军权且与程务挺私交甚好的王方翼因连职获罪。军中人皆知二人凶多吉少,然而却无法向太后求情,正是为难之际,苏慕蓁忽而提道:“各位莫慌,太平公主素来惜才,不若苏某去向公主求个人情。”
李令月广开善坊的事,将士们也有听闻,他们纷纷应声道:“公主广开善坊,必是心善之人,苏将军此举可行。有劳将军。”
“苏某义不容辞。”苏慕蓁拱手,转身便去了公主府。
“公主。”苏慕蓁低身行礼。李令月料到她为何而来,但却并不点明,只笑着赐座。
苏慕蓁又作了一揖,她心急两位将军的安危,还不及入座,便对李令月直言,“公主,苏某此行是为了程、王两位将军,两位将军忠心为国,立下赫赫战功,此番入狱定是被人陷害,求公主施以援手,救救两位大唐的忠臣良将!”说罢,她双膝一曲,直直拜了下来。
“慕蓁,你可知他二人为何入狱?”李令月撩开杯盖,吹了吹杯中热茶,气定神闲地问。
苏慕蓁抬头觑她,咬牙回道:“两位将军定是为人陷害。”
李令月没有否认,她抿了口热茶,又道:“你可知王将军是昔时废皇后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