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公的名讳,只要是读书识字的都不会不知道,姜伯旭和很多人一样,以为段公早已在那个动乱年代逝去,没想到能在这儿听到段公的踪迹。
按着段公的年纪,比祖父还要大,若是他再收徒,必定是关门弟子了。
若一阳是段公关门弟子的身份,就算日后段公逝去,一阳也会让人另眼相看,甚至还能得到士林的尊崇,能吸引不少人的追随。
更不用说段公若是把自己的人脉留给一阳,那些曾经受过段公教导的人、受过段公恩惠的人,甚至姜伯旭已经想到了太学院在这其中的助力。
段公是太学院的山长,可以说在太学院进学的人都可以称呼一声是段公的学生,虽然姜伯旭觉得这里头那些平民孩子日后有多大成就很难说,但这也是人脉,且姜伯旭同时也自认为明白了祖父非要把族里的孩子送去太学院的原因了。
有段公在,恐怕不仅是他们姜家,就是崔家和郑家也会把家族里的孩子送去太学院,甚至一旦段公在这里的消息传开,天下世家无不动身,他们一定会把自家孩子送来这里的,这样一来,太学院就不止他们这几家孩子了,有其他家族的孩子在,这也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人脉——试问有谁能把世家下一代的孩子都集在一起?
而一阳跟这些世家之人有了交情。。。。。。
姜伯旭兴奋得差点想跳起来仰天狂笑。
“段公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五娘知道这消息怎么没给家里说一声?”姜伯旭微微有些埋怨。
接着,姜伯旭就把这一茬丢开,又问道:“祖父,您说您带着一阳去拜访段公,若是一阳能被段公看上收作弟子的话。。。”
又想起既然太学院就是五娘建的,五娘肯定认识段公,又道:“五娘也认识段公吧,让五娘也跟着一道去,给一阳壮壮胆。”
姜太傅神色淡淡,让五娘跟着去壮胆?怕是想让五娘在其中使力,让段公收一阳做弟子?若是段公没收弟子的打算,或者没收一阳做弟子,大郎是不是还要埋怨五娘没出力?
姜太傅突然觉得眼前的孙子有些陌生。
姜伯旭兴致勃勃的谋算着,半响后才发觉祖父并没有跟他一样兴致十足,他收敛了脸上的兴奋之色,迟疑的开口:“祖父,是孙儿这打算不妥当么?”
姜太傅淡淡的开口,“没什么不妥,你做父亲的,为一阳打算很妥当,段公的事,祖父也不是很清楚,等晚上家宴的时候,再问问五娘,我们先看看段公有没有弟子的打算再说。”
姜伯旭微有些不好意思,“是孙儿听闻段公在这里,心里高兴,孟浪了。是要先问问五娘,先把段公的意思打听了,才慢慢打算。”
其实姜伯旭心里头很有些着急,如今丹阳县可不止他们姜氏一族呢,万一被郑家和崔家抢先了怎么办?
要知道段公有教无类,根本就不会拘泥于门第出身。
但祖父这般说了,姜伯旭只得暂时按捺住,又想有五娘在,应当问题不大。
姜伯旭又说起其他事,“祖父,您也没瞧过这地界的风景吧?不如孙儿陪着您去看看?”
姜太傅露出浅浅的笑意,“难为你有这个心,也好,那就现在吧。”
姜伯旭等祖父换了一身衣裳,奉着他走出了宅子,姜福生带着两个亲卫跟在身后。
姜太傅背着手,踱着步,在街上转悠了一圈,还来到了太学院所在的地方,看到四个部曲守着大门,见到姜太傅到来,纷纷行礼,姜太傅上前两步,含笑问道:“老夫想进里头瞧瞧,可合规矩?”
部曲咧嘴一笑,“家主,大人昨天就吩咐了,若是见着您来,您若是想进去就让您进去,只若是里头正在上着课,还盼家主不要打扰才好。”
姜伯旭在旁微微皱了皱眉。
姜太傅却笑着道:“很是应该,先生授课,自然不能喧哗吵杂。”
姜太傅带着人进去里头转了一圈,果然是没有惊扰其他人,很快又从里头出来,而后又去了农田,瞧见农田里种的密密麻麻的谷穗,慨叹一声,“瞧着这种画面真是让人心情舒畅。”
然而一旁的姜伯旭却瞪大了眼睛,满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田里的谷穗,“祖父。。。这是。。。”
以他的聪明才智,一眼就明白眼前代表着什么,“这里的田地一年两熟?”
这会儿都八月了,七月上头都收成了,但这里的田地还种着稻谷,且还生机勃勃的,除了一年两熟,没别的解释了。
“是,这儿的田地,一年两熟。”姜太傅道。
姜伯旭眸中闪过一道亮光,紧了紧拳头,“祖父,真是天佑我姜氏,五娘有没有让人在这里开垦荒地做我们家族的属田?”
姜太傅顿了顿,微微摇头,“没有,五娘只让人开垦了十倾的荒地做县衙的属田。”
姜伯旭眉头一皱,语气带上了不悦,“五娘怎的如此不懂事?县衙要什么属田,就没听过县衙要属田的。也罢,那十倾地小了点,回头我让部曲们开荒五百倾,做我们家族的属田。”
姜太傅深深的看了一眼姜伯旭,语气淡淡的,“大郎,此事恐怕不行。你也知道祖父带了很多灾民来这里,五娘要把那些荒地分给那些灾民,不然那些灾民活不下去,那些荒地要先尽着给灾民。”
姜伯旭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妹妹怕不是脑子进了水,任是谁知道一年两熟的田地不是把它收入囊中的?要知道大晋那边一年两熟的田地都属于皇家的,这会儿有这种上好的田,不把它收入家族,还要先把它分给灾民?
他又不是为自己谋利,他开垦荒地是为了家族!
五娘难道不知道家族有多少人吗?要养活一大家子,这担子日后还不是要靠他?
姜伯旭这一刻觉得五娘太过不懂事,同时听着祖父的意思,分明也是赞成五娘行事的。
祖父真的太过宠爱五娘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