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牧师关爱世人。若不是我背上还在痛,几乎便要以为那日是一场梦,想杀我的另有其人‐‐路德维希不去做演员,我着实在心里替他可惜。
&ldo;可是……&rdo;司徒飞看了看我,有些犹豫。
&ldo;去吧,顺便修理一下脸面,你总不想这样见他吧?&rdo;牧师含笑,一语攻心。
&ldo;好,我去去就来。&rdo;司徒飞被他说动,不自禁抚了抚脸,隔着朦胧的球体,我蓦然发现他头发凌乱,面容隐透憔悴,这头黑豹,果然是为我累惨了。
眼见这两人就要离开,对面迎视上路德维希意味深长的目光,我心中一凛。
&ldo;……等等……&rdo;再怎么艰难,我还是挣扎出两个字。
那两人蓦地回头,司徒飞更是两三步跨了过来:&ldo;浮生,什么事?&rdo;
&ldo;杀我的人……不是……板亘……&rdo;
再怎么样,这句最紧要的话,不可不说。
虽已醒,我却不知自已还能活几时。路德维希一次杀我不成,必在找机会做第二次,之前多亏有司徒飞和板亘时刻紧守,他才未能如愿,此刻他们一走,路德维希会对我做出什么事,那真是天才会知道。
板亘的脸色明显一松,路德维希面上仍是毫无表情,只不过眼光中,却象有寒气一掠。
&ldo;是谁?你说,我定不要他好过!&rdo;
我略抬眼,越过司徒飞,凝视他身后的路德维希。
牧师宽大的长袍直垂地面,双手互笼,安详地摆放前胸,却有银光,在那只右手里微妙地一闪,正好能让我看见。
对准的却不是我,而是我身前的司徒飞。
‐‐只要我口中路德维希这四字一说,他和司徒飞立刻算是成了仇人,先下手为强这句话,以牧师先生的心狠手辣,自是时时紧记。
&ldo;我没看清。&rdo;这个答案,对每个人都有利。
&ldo;你们先去吧。这里有我。&rdo;
司徒飞又嘱了我几句,方依依地离去,眼色中盛满的不舍与焦急,竟令我也为之心惊。
&ldo;你看见了罢?你激出了他所有的弱点。&rdo;待两人走远,旁人都被挥令下去后,路德维希俯下身,右手漫不经心地按住氧流管,却未使力,&ldo;做我们这行,是不能有弱点的,一旦有,必死无疑。&rdo;
透过半朦胧的壁罩,我静静看着路德维希,目光在空气与固体中交撞,闪出无声的火花。
论情论势我都处在极劣下风,非但身受重伤,连命都被他握在手上。
&ldo;要我说恭喜吗?&rdo;我淡淡问了一句。
&ldo;恭喜什么?&rdo;此时路德维希的眼光象一条蛇,阴冷而残酷。
恭喜你又有一次机会杀我,消灭前进路上的障碍,大获全胜。
却没有说出来。此际喉中干涩如烟熏火扰,全身七七八八插满管线,就算有一丝力气,也不愿用在聊天上。
片刻沉默。
&ldo;为什么不求饶?你不信我会当真杀你?&rdo;路德维希紧盯着我的眼眸,&ldo;还是以为我不敢?&rdo;
我缓缓摇了摇头:&ldo;不。不过,你为什么还不动手?&rdo;
我在赌。若路德维希性格冲动,稍缺两分深思远虑,再恨我恨到不共戴天,手腕只要轻轻一转,关闭密封舱内的供氧,我立时便会窒息而亡。
可这男人如此高贵谨慎,爱惜身份,这种显而易见的破绽、不用追查也能猜到的事,怎肯去做。微微一笑,路德维希收回搭在氧流表上的右手:&ldo;王浮生,我总算有些明白,司徒为什么会迷上你。&rdo;
是恭维么?我瞪着这笑吟吟的男人,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ldo;罗觉,细算起来,我们还算有点亲戚关系。&rdo;路德维希悠然后退两步,意态优雅迷人,&ldo;你应该叫我一声远房表哥,或是其他。&rdo;
&ldo;你‐‐&rdo;我本就苍白的面色在瞬间转成惨淡,&ldo;你该不会是‐‐&rdo;
路德维希含笑点了点头:&ldo;没错,正如你想象。自从得知了你和格雷小表弟的关系,我自然有义务将你的行踪通知他。&rdo;眼见他轻轻拍了拍掌,角门处的一盏绿灯迅速亮起,我几乎可以听到格雷呼啸而来的风声,&ldo;说真的,格雷为了你,竟肯将在德国的产业全都出让,这份痴心,连我也佩服得很。&rdo;
我微微失神。格雷对我是仇恨抑或痴心,我自比旁人更清楚。有过上一次前车之鉴,我再要想从他手中逃脱,只怕比登天还难。
路德维希难得愉悦地露出一丝笑意,俯下身来,盯着我象盯着不能动弹的猎物:&ldo;不过,上帝赞美有情人,我记得你,亲爱的浮生,你自已选中的可是江,江上天,对么?&rdo;
我慌乱地启唇,却欲言又止。路德维希想要做什么,我几乎已可隐隐猜出。
见到我的窘迫艰难,牧师般的男子笑得更加愉悦:&ldo;所以,我也一并通知了他。按时间算,他应该比格雷晚一步到来才对……当然,只晚一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