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谭扶芸是脾气刚硬,却不蠢啊,赵婆子那想看她出丑的小心思早被她看了出来,她故意不骄不躁,摆好了仪态,仰着下巴对身边的小丫头伸出一只手。
眼见小丫头愣在了原地,她语气冰冷的说,“你是新买来的丫头吗,这都不懂?”
小丫头反应过来,这是叫她扶她上车,她看了看高高的马车,又看了眼赵嬷嬷的脸色,犹豫着说,“二小姐,这儿没有马车凳啊。”
于是谭扶芸又把眼神投向了赵嬷嬷,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再也不能装木头,故作聪明的回应,“小姐,老奴也不知道马车凳在哪儿啊,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哪配用那个。”
哼哼,看你个乡野来的丫头怎么办。
岂料谭扶芸根本什么都没说,只是镇静的看着眼前这婆子,好像用眼神在说“你看着想办法”。
明明是个身量纤细的小姑娘,眼神却那么的有压迫,赵嬷嬷竟不敢迎上她的眼神,吞了吞唾沫,走上前去叫醒车夫。
谭扶芸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哼,你小姐我要是被为难住了,那就不是我了。
赵嬷嬷向车夫索要马车凳,这个车夫是个大嗓门的,隔着一段距离谭扶芸都听见了他大声的嚷嚷,“什么?哪有准备那样的东西!你怎么不早说早准备!”
赵嬷嬷回来跟她复命,心里想的却是,一个低贱的庶女,当自己多金贵的东西,还要这要那的为难人,这下必须得刺她几句,要不然都辜负了夫人的交代。
可是谭扶芸根本没给她机会开口,轻轻地抬起脚尖踢到了她的膝盖窝,赵嬷嬷肯定支棱不住,一下子跪趴在了地上。
“啊呀嬷嬷,你这是作甚!”谭扶芸装模作样的惊呼一声,“你舍身的好意,本小姐不会忘的。”
说着,她就在小丫头的搀扶下,一脚踏上了赵嬷嬷的背,踩着她的脊背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繁华的京城驶去,一连多次吃瘪的赵嬷嬷暂时不敢再作妖,一旁的小丫头虽然直愣,但却是个静默的性格,于是谭扶芸终于有机会清净下来好好梳理一下目前的情况。
谭家指派了人来接,她没有撒泼打滚不回去的理由,而此番她回到京城必然要想尽办法动用起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去寻找玉荷的下落,她跟谭家人没什么感情,只能祈祷自己说的话在谭家还值得一听,谭家愿意去救玉荷一名,如若不然,唉,那也只能随机应变另找门路。
唐元这小子离开的匆匆忙忙,也不知他答应的事情是否会真的上心去办,其实谭扶芸都不确定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而那个黑衣男人……
想起他把她拥入怀中的那个亲昵举动,谭扶芸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似是有些激动,但更多的应该是不明就里的惊慌,听唐元的描述,这个人应该跟她是认识的,甚至可以说是很熟悉,但是谭扶芸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何年何月何时结识了这么一位杀神。
可如果他不过是一般路过的行侠仗义之人,为什么会对她舍身相救,会准确的叫出她的身份,乃至于连京城谭家会派人来接她都如此清楚。
他能知晓这么多,一定是京城人士,且属上流之辈,又或者……这种种根本就是他在背后一手控制操办的!
谭扶芸的脑子里冒出一个有些可怕的念头,感觉一股寒气从后背升起直冲天灵盖,从田庄被毁开始,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只巨大且有力的黑手在背后紧紧地捏着她。
马车已经驶进了城里,她从摇晃起的窗帘缝儿中看到了热闹又繁华的街市,感觉自己被迫迈进了一场阴谋,华美炫目的京城里,好像处处都是危机。
谭家是国都中的老贵族了,祖上出过高官将相,也出过宠妃娘娘,曾经也是辉煌无限,然而如今已是繁华落幕之年,但常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然如今的谭家对比鼎盛之时显得落魄不已,但也是渝国非常重要的世家大族。
谭家太老爷有三个儿子,也就是谭家如今的三房,谭扶芸这一脉属谭家大房,但是她的祖父离世的早,大房比其他两脉更加落魄,多年来靠着大房大夫人,也就是谭扶芸的祖母苦苦撑着,好在祖父离世前曾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庶子,也就是谭扶芸的父亲,祖母将他悉心养大,直至官至尚书,大房才算是熬出头来。
谭尚书曾娶过两任妻子,第一位夫人为他生育一子一女,不幸离世之后,谭尚书又娶了她娘家姨妹为正头娘子,下育有一女。
这些,都是尚在庄子时,林嬷嬷讲给谭扶芸的,虽然她从未在本家生活,但毕竟还是谭家的小姐,谭家的人她多少还是得了解的。
尚书大人房中应该还有几位貌美姨娘,都不曾生育,至于都是谁,这种深藏于后宅的事,林嬷嬷自然也不清楚。
谭家的府邸位于京城一处地段不错的位置,府宅宏大富丽,毕竟还是老牌贵族,面子上摆的还是极尽奢华。
马车是从谭家的一处侧门前停下的,谭扶芸素手撩开帘子,之间门口站着一个仆妇和两个打扮不想上下的丫头,而那个仆妇显然非常有眼力见儿,看到马车停下,便离开带着两个丫头迎到了车前。
“仆妇邹氏见过二小姐。”
说着,又指挥身边一位穿黄一位穿绿的丫头上去搀人,把谭扶芸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如此甚好,她本来还打算再"用用“赵嬷嬷呢。
邹嬷嬷继续跟谭扶芸行礼,“老奴跟这两个丫头是老夫人指派来服侍小姐的,小姐在府中有什么需要,尽管支使我们便好。”
两位丫头也跟着向她行礼,穿黄那位名叫“佳画”,穿绿那位名叫“墨儿”,都是老夫人也就是谭扶芸的祖母派来的。
这三人全都语气平稳,举止得体,起码比那赵婆子像个人多了,谭扶芸一下子没法判断出这几人可不可信,但起码现在她们没有想给自己下绊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