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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9章 凶恶的善良（第1页）

极重型咽白喉起病急假膜范围广泛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时间，时间，多耽延一分钟孩子的生命就会多一分危险，可他们缺少的却正是时间。现有条件下只能制作天然青霉素也就是第一代青霉素，半合成青霉素短时间内还无法制作，这不是知道方法就能解决的问题也不是宋阳想做到就能做到的，没有相关制剂和技术一切都只能一点一点地靠实验去积累，宋阳只有能力开个头，其它的还需要这个时代自身的力量去推进。而天然青霉素菌种发酵的时间又无法缩短，至少宋阳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在不影响菌种正常发酵的前提下做到。他所能做的只能在数量和萃取精制方面节省时间，但时间总是不够。

“宋医生，你已经尽力了，不要自责”，在时间面前谁都无能为力，即便宋阳得以重生但那也不是他所决定的。“那样对我们都不公平”，关若林递过一杯咖啡，“母亲请你过去，正好出去透透气”。

宋阳点点头，这个实验室虽然以吴若林命名但目前的核心和灵魂是他宋阳，自己不能着急也不应该着急更不能给他们增加压力，所有的人都已经很努力了。为了保密，实验室里的工作都是由包括宋阳在内的五个人完成，除了罗德里格斯教授被强迫去关若林安排的住处休息，其他几个人这几天几乎都没有离开过实验区，吃住都在这个小院子里，累了就在会议室边的休息室眯一会儿，很辛苦但谁都没有怨言。“罗德里格斯教授，请你们把实验方案和器材再检查一遍，我想我们很快就要用到了”。

小院很僻静，被几排树木遮挡了稍远些便几乎看不到。引路的清秀少女不时用余光偷偷打量他，想起自己在这里的好人缘宋阳便转过脸去咧嘴一笑，很温和很善良。少女瞪了他一眼还扬了扬小拳头，宋阳便有些尴尬目不斜视不再理她，别让我家二妮瞧见，放出来虐死你。

关家的后宅是一栋三层洋楼两边还有两层的裙楼看上去很气派，客厅里此时已经坐了很多人，杜偶像、张怡祖、吴老头父女和麦特夫妇、安德鲁夫人都在，宋阳没见到关母。

“宋医生，这是家父”，关若林守在实验室里没有跟出来，张怡祖以主人的身份在门外候客，看来两家的关系很不一般。

“伯父您好”，因为之前已有过类似的猜度，所以宋阳一眼便认出了这个面目清矍的老人——张謇张季直。张怡祖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但很模糊，现在看到这个老人他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可心中又生出些疑惑，那关若林会是谁？他不应该也姓张吗？

“宋医生请坐”，大约是因为远道而来，老人神情有些委顿话语不多。

“张校长，出了什么事？”，把自己叫出来自然是为了了解给孩子治病的事，孩子的病状现在已经很明显，病人家属这种急迫的心情宋阳很理解。不过他们现在这神情应该不是因为孩子，如果孩子病况出现变化自己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何况叶卡捷琳娜和玛格丽特都没有跟过来。

“森田老师去世了”，张怡祖双目红肿声音有些哽咽。

森田政子死了？

张怡祖还没能从哀伤中恢复过来，杜偶像语带惋惜地说了事情的经过：三日前森田政子接到一个电话后乘车出去，不想却在虹口遭遇车祸连同司机一起当场身亡，肇事司机田中三至是虹口一家百货商店的送货司机，酒后驾车结果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伯父，张校长，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同情么？当然不可能。无辜么？当然不无辜，包括那个给森田政子开车的司机。说起来这个张校长还真应该好好谢谢自己才是，认出了张謇，对张怡祖的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虽然信息不多但有一条他却是记得很清楚，张怡祖是三十多岁正当壮年的时候横死家中，是被一个佣人杀死的。虽然记载很模糊，但宋阳心里已经把凶手安在那个司机头上了，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所以宋阳没有一点内疚。

至于那个森田政子就更不是无辜了，即便是那也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宋阳对此更是没有一丁点的心理负担。知道津渊美智子是谁吗？她是蒋介石的义子蒋纬国的生母，一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痴情女人。一个日本‘黑龙社’成员会为了爱情为了一个中国留学生不顾一切？呵呵，可笑不？可宋阳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可笑，只会觉得浑身发冷。

叫嚣“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的《田中奏折》首现于1927年的‘东方会议’，可早在十六世纪末的丰臣秀吉时代这个臭名昭著的“大陆政策”便已有了它的雏形，几百年来一直被疯狂的理想完善着被滋长的野心拓展着也被有计划有步骤地忠实实施着，从未间断过。而这个成立于1901年的黑龙社就是这一政策的忠实信徒和身体力行者之一，表面上黑龙社是个民间组织，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带有明显官方色彩的彻头彻尾的凶恶的侵华组织。其早年的目标是对俄开战霸占中国东三省并逐步控制蒙古和西伯利亚。在此目标下，黑龙会曾一度与孙中山等革命党人展开合作，甚至中国同盟会都是在他们的斡旋下成立的。日本人知道这些年轻的革命党人都是中国的革命骨干，将来革命成功后必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为了以后中日关系的发展，日本人放长线钓大鱼想在这些革命精英年轻的时候花费力量影响栽培他们，潜移默化中化解他们对日本人的敌意培养他们对日本的感情。一旦这些人革命成功必然会报答日本对他们的恩情，届时日本就能对新生的中国施加更大的影响以至在东亚乃至全球事务上掌握更大的发言权。

津渊美智子就是这样的背景下被安排到了一群年轻的中国留学生身边并和戴季陶戴大才子有了一段催人泪下的风花雪月。只可惜她挑错了目标，戴大才子身边还有一个心介于石的蒋光头，除非内田良平（黑龙社领袖）舍得拿出日本群岛作嫁妆，否则也只能是一场始乱终弃的风花雪月，毫无美感可言。

这样的组织当然不只黑龙社一个，明的暗的官方的半官方的纯民间的根本无以考证，比较有名的还有一个玄洋社。这样的亲善使者当然不只津渊美智子一个也不只是女人，身份也不只是女仆、护士、情人、情妇，高端一些的还有——老师。只要被认为有价值的都是他们亲善感化的目标，中国棉纺织业的开拓者大财阀张謇当然是有价值的，张大状元中年得子的独生子张怡祖可塑性更大潜在的价值更是无以估量，所以出生于1898年的张怡祖很小的时候便有了一个学识渊博温婉高贵视他如己出的启蒙老师——森田政子，所以当汉奸养成计划宣告失败后等待张怡祖的也只会有一个结局——死，横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

这些人中的很大一部分甚至是绝大部分并不是什么间谍密探，他们是真正的亲善天使对目标没有丝毫恶意，他们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获取目标对他们的好感对日本人的好感——对日本的好感。他们谦逊博学勤劳朴实，心怀善念——为了一个共同的凶恶的理想。

从张家父子哀痛的眼神中就能知道他们做得是多么的成功，也可以想象当心中的天使张开他们背后黑色翅膀的时候，会有多少人迷茫困惑不知所措会有多少人选择了信任选择了顺从。

汉奸不是天生的，却是可以养成的。

不得不说日本人很坚韧很有耐心，虽然他们的很多东西都莫名其妙，但这个经验值得学习。青霉素的试制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天上掉下一只乌鸦来，好兆头！得好好庆祝一下，宋阳掏出手帕擦擦眼角。

“谢谢”，张怡祖感慨地拍了拍宋阳的手，“老师走得很安详，你也不要太难过”。

咳，咳，这个败家丫头，香水不要钱啊？洒这么多。本想抹抹笑纹却被熏得眼泪花花的，瞧杜偶像那眼神，就算鄙视您也含蓄点好不？太伤人了。

“宋医生，既武（应该是这个名字，以前查到过可惜资料丢了）就拜托你了”，痛失西宾固然伤心，如果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张謇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住，“杜先生说为了给孩子研制新药你们已没日没夜地工作了数日，孝若也说那两个洋医生为了照顾孩子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老朽谢谢了”。

张怡祖起身代父亲鞠躬感谢，这个可受不得，要折寿的。宋阳连忙起身避过，“伯父言重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抬眼看向张謇，“新药研制已到了关键时候，但我们需要时间，我也不能给您任何保证”。

“拜托了”，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止不住老泪纵横，这是张家最后的希望了，不知道可怜的孙女还能撑多久。

“少爷叫你过去，快！”，正在这时那个清秀少女在门外喝了一声。

拆除了一颗定时炸弹实验室这时传过来的肯定是好消息，宋阳心情大好脚步飞快，寒风中都带着些嫩绿，对那少女的恶声恶语更不会介意了。

果然是好消息，有一批菌种已经发酵成熟了。制取方法和流程几日来经多次研究已经日趋完善科学，接下来的工作由罗德里格斯教授和比尔负责具体操作，没有人认为这种事需要宋阳亲自动手，这是他们这些助手该做的事。

1923年10月22日下午5时43分，当一层薄雾散去试管底部现出一层白色的晶体颗粒的时候，宋阳抬腕看了看表做了一个ok的手势，实验室里顿时爆发出一片嘶哑的欢呼声。

接下来便是药效验证，这是任何一种新药研制所必须的流程，关若林和约瑟夫在十多份含有从病人身上提取的白喉杆菌的培养基上滴入不同配比的青霉素溶液，剩下便是等待时间的检验。

‘罗曼斯基配方’青霉素针剂和皮试液的配制由宋阳亲自完成，青霉素类抗生素常见的过敏反应在各种药物中居首位，所以在使用青霉素前做皮试也是必须的，宋阳也对此做了着重说明。皮试液的制作也很简单，用生理盐水按配比多次稀释即可。

配制好药剂宋阳便和关若林、约瑟夫一同赶到了张府，药效验证需要几天的时间孩子根本撑不过去。所有的原料和制取方法都是正确的，所得的结果也远好于预期，没有人会比他对那些晶体更熟悉。人命关天，生死关头宋阳不介意鲁莽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