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开也轻叹,摸摸她的头,“我送你回家,先换身衣服,去看她。”明月用手背抹了泪,又道,“对了,这是从白哥哥手上拿下来的,我觉得很奇怪,就藏起来了。”摊开的手上是一锭十两白银,苏云开问道,“怎么奇怪了?”“白哥哥的钱袋在左边腰间,可是这锭银子却在他手里握着。你们从洞穴里搬走他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钱是从他手里掉出来的。”如果是如此,那当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了。一个垂死之人将银子拽在手里是为了什么?这本身就很奇怪而且诡异。苏云开接过银子,看到明月家中,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他将银子收好,站在明月家门口,等她换衣服出来。过往的人瞧见,许是见他样貌俊朗,便多瞧几眼。苏云开深觉要避嫌,就站偏了些,这个位置正好看见隔壁白水的家。因白水疏于打理家门,因此门口也没有贴上新对联什么的,联想到白家的事,此时更显得悲凉。明月换好衣服洗好脸出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不然白水看见她的憔悴模样,可能会更难过。她出门就见苏云开在看白家,自己的心倒难受起来,“苏哥哥。”苏云开闻声回头,见她已经穿戴好了,说道,“走吧,秦家离得有些远,我们到了巷口找辆马车去。”“嗯。”&&&&&此时秦家,倒是风平浪静,下人之间偶尔说的,就是小公子带了好友回来。之所以肯定是好友,那是因为小公子从不让人进的房间,愿意挪给他睡;从不照顾人的小公子,这会守在床边都成木头了;从不关心柴米油盐的小公子,竟会抓了个大夫来问病人到底吃什么好,还叮嘱厨房要撇去汤面上的油水。诸如此类,让当娘的秦夫人都觉好奇,让管家去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少爷。管家这会探听回来,说道,“不是什么名贵家的公子,就是个小捕头,今年才进的府衙。不过那捕头原本是在大名府路任职,是苏家少爷的下属。少爷不是同苏家少爷在大名府路玩过一阵么?所以小的想,约莫是早就认识了。”秦夫人点了点头,“来者是客,好好照顾。”管家苦笑,“哪里轮得到我们照顾那位捕头,衣服是少爷给他换的,伤也是少爷给他清理的,哪里轮得到我们。”“糊涂。”秦夫人蹙眉道,“哪里有国公家的孩子伺候别人的道理,他是仗义,你们是糊涂,是放肆!”管家浑身一个哆嗦,跪在地上认错。秦夫人摆手,“罢了,既是他的朋友,又受了伤,我去看看吧,也算是尽地主之谊。”管家忙起身请她过去,秦夫人心中也十分好奇,怎么之前从没听过他有了这样一个至交。她这儿子她知道,向来不懂事,又爱玩,成天没个正经。要给他说门媳妇也不要,她还指望着娶了媳妇就将他绑在家里,长点性子。她边想边走,走到儿子房门前,正要敲门,突然听见里面的人喊了一声“水水”。她心头咯噔,这名字怎么这么像姑娘家的名字。☆、山洞骷髅(二)山洞骷髅(二)白水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甚至醒来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晕了过去,眼睛微睁就听见秦放有些焦急的喊自己的名字,她才猛地想起她为何会躺在这。双眼还未完全睁开,泪就齐齐滚落,喑哑着嗓子哭出声,“哥——”秦放愣了愣,看着她的憔悴模样,也不由心酸,将她抱住,“水水你不要哭。”“我哥呢?”“一起回来了,送到了刑部那。明月他们也在那里。”白水怔了半晌,才道,“苏大人也在?”“在……只是他现在是礼部的人,这些事估计无法插手。不过水水你放心,姐夫他不会坐视不理的,我也不会!”白水心无起伏,哀莫大于心死,她满脑子都是那个洞穴,在看见兄长一瞬间的崩塌感。像在漫无边际的地方走了很久很久,知道前面有出路,可走了十年二十年,突然有人告诉她根本没有出路!没有出路,没有目的,没有了依托。她努力了那么多年,最后却换来兄长的一具白骨。她以为自己能扛得起天地,可现在天塌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渺小如蚁,弱小如虫。秦放知道她难受,想叹气,又不敢,只能紧紧抱着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背后声音惊讶甚至是愕然,连嗓音都在发抖。秦放猛地一顿,回头看去,诧异,“母亲。”秦夫人看着两人还未松开的手,恼得快步上前,用力拍开白水的水,喝声,“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你……”她的目光紧盯白水,忽然发现只着里衣的床上人胸前有起伏,再看那张脸,眉清目秀,病态娇弱,分明就是女子模样。她更是惊讶,退后一步。还没回过神的她察觉到背后的下人要进屋,转身怒喝,“出去!将门关好。”下人惊了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收步,将房门紧关。等秦夫人转过身,却见儿子已经跪在面前,“娘,水水她是个好姑娘,您不要为难她。”秦夫人蓦地冷笑一声,“为难?你这分明是在为难我。她不是捕头吗?不是开封府的人吗?那为什么她是个女的?这是欺瞒朝廷啊,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杀头的重罪!”“我知道,但水水是有苦衷的,她是为了找她哥哥,才女扮男装来了开封。”“那她找到了她的哥哥没有?”秦放微顿,“找到了。”秦夫人冷脸,“那就快点离开秦家,离开京都,你再不许和她有任何瓜葛。身负这样罪名的人,难道你还有本事把她娶进家门不成?”秦放默了默,又看看脸色煞白的白水,这才道,“她的哥哥……过世了。”秦夫人已到嘴边的嘲讽话不由收回,没有再恶语相向,可是发生这样的事,也是荒唐。冒用身份是大罪,这样的姑娘他也敢去碰,还带回家来,要是让下人知道……此时她又狠不下心将白水赶走,但放在家里就是个隐患。她看着白水,好一会才道,“恕我不能留你。”秦放急声,“娘!”“闭嘴!”秦夫人低叱,“如果你爹回来知道你做了这种糊涂事,你觉得他会只剥了你的皮吗?就连她,也得被拆了骨头,扭送到府衙去!”这话不假,秦放也知道自己父亲的手段。可他不忍白水就这么离开,他是她的依靠,他也答应过她要照顾她的,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却还要送走她。白水挣扎下床,朝秦夫人弯身道了一身谢,便找了自己的那身官服穿。秦夫人见那官服已破烂,破旧的地方还有血迹,再从那薄薄的里衣看去,姑娘家本该完好无损的身体,却能看见缠了很多纱布。她暗暗叹气,能留的话,她也不想做得太绝情,可真的不能留。她见儿子上前给她穿衣,忽然想起儿子连自己的衣服也没穿过,又想他都这样不避嫌了,只怕已经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这么一想,就更是愧疚,没有催促。白水穿戴好后,又向秦夫人道谢,便提步走了。秦夫人见秦放要跟去,上前捉了他的胳膊,低喝,“为娘说的话你倒是听进心里去了没有?你越是缠得紧,你爹就越会起疑,到时候她会死的,你知不知道?!”秦放怔了怔,他一直回避的问题,以为想得很清楚,意志也很坚定的问题,如今真的要面对了,却发现原来他根本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他就只是给了白水嘴上的承诺,其实他什么都做不到。在父亲面前,在皇权面前,他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巨大的挫败感袭来,秦放有些恍惚。他看着白水离去的方向,一如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