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铁焕大吃一惊,他克制住情绪,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相信通明大长老对现在的形势会有一个正确的判断。”
“希望能这样。过去几年,他已经犯下太多错误了。”荀舟疲态尽显,但语气中却有一股冰凉之意。
铁焕忽略掉了这一点,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龙颜之日,吾神缺席,堪称是我教历史上最大的灾难。圣僧如何看待此事?”
“关于清明神界,贵寺的龙语者应该有所感知,并向铁大长老汇报。”荀舟发出悲哀的叹息,“但我恐怕他也和我一样,没有朝着最坏的方面想。此事前所未有,太过惊人,老僧无从辨识真相,唯有等待吾神指示。”
是了,看来无息功的感知和龙语者是同样的结果。在这一点上两寺雷同,恐怕觉醒寺那边也是如此。“吾神缺席,会造成很大的恐慌,安抚教众,乃我等目前头等大事,两寺之间如今同舟共济。通明到来之前,有请圣僧多多告诫了。”
金刚寺没有无息功,只有龙语者。千年来单传一人修习,铁焕自己无法联系安宁境,如今远离金堡,也只能听从于无息功所接受的指示了——如果有的话。
铁焕回客居间的路上,却确定了一件事情:拜龙教内部的问题,不仅仅和觉醒寺有关,也不仅仅是出在通明大长老身上。
对教寺大长老施加刑罚,历史上好像还没有过先例。如果觉醒寺表达出和王廷不一样的立场就会遭到严惩的话,那么金刚寺也可能遭受到同样下场。
他忽然想到,认为觉醒寺因为站在错误立场上就要遭受刑罚的,究竟是王廷呢,还是铁拳寺?换句话说,裁决者究竟是龙君呢,还是国师?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裂痕不仅仅是出现在北方联盟身上,也在拜龙教教内。事实上拜龙教教内的裂痕存在了很多很多年,只不过如今看起来分外明显。
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职事僧向他通报,有一个来访请求,拜访人是育龙团的副团长之一周钦。
这人他见过几次,但从没有过直接交谈。他想起了育龙团那位不幸死去的团长,于是就同意了这次拜访。
相貌平庸、无甚特点的周钦无疑是一个非常直爽的人,说话直来直去,简单的见礼之后,开门见山就说出了他的来意:“小僧自从第一次看到大长老,就知道,大长老是小僧足以深信的贤者。小僧心中一直以来有一个大困惑,自解不能,只能请求大长老指点。”
铁焕听出了这话里别有深意,铁拳寺有诸多高僧,为何周钦一定要向一个外人请教?“蒙高僧抬爱,贫僧洗耳恭听。”
“小僧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如有冒昧之处,请大长老原谅。”周钦眉目间忧色深重,看来困扰他的那件事确实纠缠已久,令他苦不堪言。“小僧请教大长老:僧侣当从政,还是不当从政?”
铁焕这才明白这位副团长的心思,这问题相当敏感。他沉思片刻,才说:“若有利于安宁之道,从政亦无不可。但我辈不当以谋私利而行事,不然便是背弃了吾神教义,有叛教之祸。”
周钦闻言,满脸激动,本来是盘膝坐着,立刻并拢双膝,看架势是要向铁焕行跪拜之礼,铁焕大惊,慌忙去拦阻,他双手运气,将周钦稳稳地托住,没有拜下去。
“过去几天,小僧为此事所困,日不能静心,夜不能安枕,实在是煎熬啊!大长老果然也是这么想,和小僧心意相通。看来小僧的看法,并不能说是错误,小僧不得不谢大长老指点之恩!”
铁焕淡淡一笑:“这是哪里话。我等同为吾神仆从,自当竭心尽力效命于他,彼此友爱,互相沟通,是份内之事,指点之恩,这从何说起!”
周钦露出心悦诚服的神情,“敝寺和大长老同样想法的还是有的,只是少之又少。就小僧所知,已故敝团团长元法长老便是其中一位,只可惜元法长老遭遇变故,不能和大长老屈膝相谈,殊为憾事!”
铁焕点了点头说:“元法长老清心寡欲,修为极深,贫僧是早有耳闻,向来佩服。只是不知道元法长老到底是遭何变故?”
他这话属明知故问,却又十分巧妙,公开面上来说,元法是病故,本已不需要再问。
这话周钦很容易就听得出来,他的回答也让铁焕十分吃惊:“元法长老并非因病辞世,陛下登基前那晚上,育龙圃遭遇了意外袭击,是一个名叫‘纳库’的黑族所为。元法长老和敝团另外五位成员,惨遭杀害。”
铁焕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虽然对元法之死觉得有些奇怪,但万万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也难怪铁拳寺要将此事隐瞒,贵为武拳院第一人,被一个无名小辈杀死,这传出去,铁拳寺必将颜面扫地。
那纳库竟然强到这种程度,到底是什么身份?真的是觉醒寺的另册弟子?铁焕不由感到他正被困在一张蛛网里,越来越多难以明了的事情就像那层层蛛丝一样,渐渐让他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