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行进的队伍,穿过了茂密的雨林。
虽然被摘去了亚麻胸甲、盾和头盔,但那些出逃的俘虏们在决定回到希达斯皮斯里弗畔的尼西亚或是布西发拉斯之前,找到了那些被缴获的西福斯短剑和科庇斯弯刀,于是便依靠这样的武器来保障他们旅途的安全。
在从竹林精舍启程不久后他们便从坐在大树下闲聊的农民那里听说了战争已经结束,皇帝派遣了大使麦加斯梯尼驻于孔雀王国的华氏城的宫廷。于是他们决定冒险北上,去往华氏城,在那里找到可以依靠的将领,送他们返回阿拉霍西亚。
***
伊奥斯仍然没有被那些人松绑,塞琉古的士兵们并不相信他是从北面雪山上下来的旅者,而是怀疑他是某个胆小如鼠的逃兵,为躲避死亡和劳苦,躲在僧侣中浑水摸鱼。他们还把从他身上搜来的他父亲乌拉赫斯的已经发霉的日记,当成消遣的读物,觉得无聊以后,便扔到了取暖用的火里。他们准备把伊奥斯带回到塞琉古的军营中,通过名册证明他们的猜想并到那时再对其进行军法处置。
伊奥斯知道,现在对于他来说,最迫切的事情便是想办法回到远在雪山北面的木尕拉,而原路返回的代价太大,只有绕过整个雪山,沿着巴克特利亚的方向,重新回到吐火罗人之地,才是能保证他最大几率活下来的一条道路。所幸目前这些士兵的前进方向是和自己同路的,而他们一旦到了阿拉霍西亚,他便必须想办法逃脱,然后北上。
除此以外,对伊奥斯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找到第二个伊斯特里亚。于是,他在休息时阅览,在行走中也阅览,在同样浩如烟海的已解开的四分之一黑域中,又经历了无数记载各式各样末日的世界,然而却仍然没有见到第二把钥匙的半个影子。
久而久之,他便对老师这同样如大海捞针一般的举措起了疑心。不久他心想:第一把钥匙是上古的燃灯尊者在无意中找到的,也许那第二把钥匙并不在已解开的黑域里,万一也在某个黑域外的世界中,那古往今来的修行者们便都错过了。于是他开始了对整个阿卡西范围内更加漫无目的的搜索。
就在他们的队伍改变前行方向后的某个夜晚,士兵们从河边打鱼回来,进入了帐篷。而他则像往常一样盘腿坐在那里,进入定中。
***
一个少女蜷缩在一间昏暗的阁楼里,哭泣着。在那肮脏的,被蜘蛛网环绕的狭小空间里,只有一支蜡烛的火光微微照亮着她那憔悴悲伤的脸颊。
“啊,你在哪儿啊,旅人,你还活着吗?”她轻声的嘟囔着。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藏在她那又脏又破的连衣裙里的一片瓦砾的碎片,在自己的手腕上开始划了起来:“我来找你了。”女孩那布满泪痕的脸上突然露出微笑。
很快,她的手腕上就出现条条的血色痕迹。
这时,从楼梯上传来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秃头且丑陋的男人一手举着一盏烛灯,一手端着一个装着散发着变质气味的残羹剩饭的盘子,慢悠悠的走了上来:“放下你手上的东西!”当他看到再一次尝试自刎的女孩,便放下盘子和蜡烛,叫嚷着冲上前去,一手拍打掉了少女手中的瓦砾,然后狠狠地抽了她一耳光。
男人疯狂的摇晃着少女的肩膀:“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是你逼我的。”他随即从旁边的一堆杂物中翻出一条锈迹斑斑的链条,将少女的脖颈缠绕,锁在边上的木头柱子上。
就这样,过去了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直到第十七个年头。
女人依旧被锁在那里,她是农夫的出气筒、泄愤对象和工具……十八年来,她生了七个孩子,而这第八个孩子,也即将降生。
女人挺着肚子,呆坐在那里,脖子上依旧是那条粗糙的,已经锈成红色的链子。
男人回来了,他一溜小跑的来到阁楼上,像以往那样上来就抽、打着她,并踹她的前胸。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小心踹到了她的肚子。
女人瞬间痛的叫出声来,嘴里叫喊着什么没人能理解的词语——是的,由于十八年来没有和其他人交流,她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
她倒在地上,用双手捂住了肚子,血从下面流了出来。
“没用的东西!”男人看到流产的她,非但没有住手,而是更加变本加厉的踢打着女人的脸和肚子。而这一刻,女人在剧烈的疼痛中,渐渐失去了知觉,然而她却在此时此刻,露出了那许久未见的微笑。
“伊奥斯。”这是她,最后一次发出声音,然后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
伊奥斯惊醒过来,他失声痛哭。
他回想着刚刚这颗暗淡的星体的记忆,此时除了震惊与悔恨,他的心只剩下像被千刀万剐后的痛苦:他度过的女孩的一生——就是阿弥蒂斯的一生。
那个正在等他的阿弥蒂斯,由于母亲被后爹所休,他们一家人失去了庇护;那迟迟未归来的男人,耗尽了阿弥蒂斯母亲的耐心,她被卖到了窑子,而后又被转手卖给了一个贫穷丑陋的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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