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笑笑,对门房说:“请这几位叔叔到门房用茶吧。”倒是没把白衣少年一起请过去,看样子就知道,他跟这三位不是一样身份的人。秦含真在院子里环视一圈,心里有些惋惜浑哥早走了,否则正是给自家祖父传话的好人选。幸好虎勇就在正厅外头站着候命,她招手示意他过来,把自己将温家随行众人请了进来的事告诉了他,又顺道提了一下温家恶奴在外头与卢老四发生冲突的情形,便请他将这些转告给祖父知道。有些事,还是要请秦老先生来做主的。虎勇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温家那三人,应声去了。门房请那三名随从移步,他们却有些迟疑,看着马车并不动腿,想必是在担心白衣少年。秦含真就对车里的白衣少年说:“小哥哥,一会儿我祖父就知道你的事了,他会请你进厅里用茶的。你要不要出来在院子里透透气,跟我说说话?”白衣少年却笑笑说:“不必,秦三老爷未必会见我的。我还是在车里等着好了,也省得让府上其他人瞧见。”秦含真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你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呀?”白衣少年语气淡淡:“我光明正大,自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有些人有见不得人的心思,若叫人知道了,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小妹妹,你是好人,我不想连累你。”分析秦含真见这白衣少年说得这么严重,心里也开始发紧了,忍不住问:“你到底跟那位温三爷有什么仇?怎的温家小少爷要帮你,那个温三爷却大张旗鼓地要抓你呢?”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了。秦含真见状,略一沉吟,敏锐地发现了一点蛛丝蚂迹:“那你又是什么身份?如果只是跟温三爷有私仇的话,我们家护你一护,也不会惊动他背后的人。可照你的说法,我们有可能会因为你而大大得罪温三爷背后的人,甚至连承恩侯府的招牌也未必管用?这么说来,小哥哥你的身份也很了不得呢。方才那位叔叔说你身份尊贵,你到底是什么人?”白衣少年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郑重地看了秦含真一眼,想了想,才道:“若是令祖父相询,我会将一切和盘托出的。眼下却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秦含真皱皱眉,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他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情况,早说晚说,说一遍两遍,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非得等到自家祖父问他呢?难道是事情复杂,他懒得说上两遍?她正要追问下去,却听得吴少英在叫她,回头一看,吴少英就站在客房门口处,朝她招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句“失陪”,就跑去吴少英那儿了。吴少英方才人在屋里,却将院中的情形看得分明,也隐约瞧见了那车中的白衣少年。他心中疑惑,将秦含真拉进屋,就问她:“怎么回事?那几个人是谁?”秦含真就将自己知道的说了,还把她方才绕圈子搭话时打探到的情报也告诉了吴少英,末了才道:“我对那位戴孝的小哥哥的身份有个猜测,只是不敢确定。因为我怎么想,都想不通温家人为什么会对他有两种相反的态度,一方护着,另一方却好象要赶尽杀绝似的。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温家不是应该供着他才对吗?”吴少英挑挑眉:“你觉得他会是什么身份?”秦含真说:“这很明显呀。那些温家的随从叫他表少爷,他又说温家小少爷他们是他的亲人,那他肯定就是温家的近亲了。虽然我不清楚温家有几个表少爷,可是看那个温三爷派出的人到处搜查他,好象一点顾虑都没有似的,而这位小哥哥又跟我说,我护着他,有可能会得罪温家背后的大人物,那位大人物的权势可能比承恩侯府都要大呢。能引起这么大的阵仗的,小哥哥的身份肯定也不简单。温家的表少爷里,最有可能的自然就是辽王府那位啦。”吴少英笑了,轻轻戳了一记秦含真的脑门:“你这小机灵鬼。”心里倒是很满意表外甥女的聪慧。不是他自夸,世上能有几个八岁的小女孩及得上桑姐儿呢?他心中满是自豪。秦含真甜甜一笑,心想她毕竟有个成年人的灵魂嘛,根据收集到的信息做分析,再加点儿合理联想,得出这个结论也不是很难,只是没法百分百确认而已。不过……她双眼一亮:“表舅,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否则又怎会因为她几句分析就夸她机灵呢?那一定是因为她分析对了的原因。吴少英笑了笑,只简单地说:“屋里那位温小少爷是已故温大爷独子,温大爷与辽王府大少夫人是同胞兄妹,温三爷却是继室所生,而温二爷是庶出,不可能继承温家家业。”秦含真怔了怔:“这就是温三爷要跟那位小哥哥过不去的原因?可这太蠢了。元配与继室的子女之间或许会有斗争,可是小哥哥只是温家外孙,温大爷又早就死了……”她忽然想到,温大爷就算死了,他还有儿子,也许温家长房与三房之间的斗争还在持续,而且看样子还相当激烈,已经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她忍不住摇头:“太蠢了……温三爷要争继承权,只管争去,又何必跟外甥过不去?辽王长子不是去了京城想要过继入皇室吗?他如果成功了,身份就大不一样了。温家为什么要伤害他的儿子?他们家的姑奶奶都过世了,如果连这个外孙都没有了,他们将来想要沾辽王长子的光,就完全不可能了。难道温家的继承权就这么重要,让温三爷短视到不顾将来吗?”吴少英淡淡地说:“温家能沾什么光呢?辽王长子确实有望入嗣皇家,但他已经跟王家议亲,只怕早已说定亲事了。王家若真有意把女儿嫁给一个鳏夫做填房,自然不可能让未来继承权旁落的。这位小少爷会出现在大同,只怕早已被他父亲放弃了。温家未必不清楚这一点,那么对这个外孙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秦含真不以为然地说:“那也用不着逼得太过分吧?怎么说也是亲外孙、亲外甥,好好养着就行了。以温家的家财,还能养不活他一个人吗?我看这位小哥哥挺聪明的,身手也很不错,说得上是文武双全。他又这么大了,还是正经嫡出的长子。宗室子弟跟一般人家不一样,他自出生就上了玉牒的,就算他爹放弃了他,也改变不了他的身份。将来要是辽王长子得了势,这现成的嫡长子,就算不能做继承人,也可以重用。再说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做继承人呢?”吴少英说:“刚才不是说了么?那王家才不会白白替人做嫁衣裳。辽王长子在辽王府内并不得势,若真想争一争皇嗣之位,只能依靠王家的助力。而王家肯花这么大的力气,自然不是为了让他元配的儿子继承他日后尊位的。这位小少爷,越是出色,越是会成为王家的眼中钉。他们家的女儿也不知嫁过去了没有,嫁过去也未必能生下更出色的男丁来。为了稳妥,又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若正好有温家人愚蠢短视,愿意做他家的刀,那就更好了。”秦含真睁大了双眼:“表舅,你是说……温三爷要对外头那位小哥哥不利,是受了王家的指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呢?”吴少英摊摊手,“温三爷有心争家产不假,但他要对付的是他的大侄子,一个外甥于他又有什么妨碍?若辽王府的小公子说话管些用,能给他的表兄带来一丝助力,温三爷还有可能会跟他过不去。否则,温三爷率先要对付的,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他才对。更何况,温三爷如此明目张胆,若说温老爷毫不知情,你信么?”秦含真想了想,摇头表示不信。只是这么一来,她更觉得心惊,温家的势利也太过了,只因为有可能没有用处了,就连亲外孙也容不下吗?更让她觉得难以理解的还有另一件事:“王家好狠,辽王长子好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