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是一个敏感的人。
多情而敏感,这样的人,爱与不爱都很累。
“有一年,我去普陀山采访,山中停下歇息喝茶时,听闻一个故事。人人都有心愿,都想求佛,佛心如何助你呢?山里的老人说,如果一个人心诚,感动了神佛,神佛就会化身为这个人身边的某个人,在这个人的人生关口扶一把。”
她看着他,眼底清明,“从前我没有那么多信仰,也没有那么多信与不信,只当是一个故事,拿来听听就好。但遇到你,从此我信了。”
苏小猫存心要讲情话,才是高手。
言寡,意足,境无止。
唐劲搂过她的肩,顺势抱紧在怀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回国前的最后一晚,两个人放纵了一场欢爱。
一开始,只是苏小猫在安安静静地洗澡,将方才的泪痕洗净。后来,浴室的门被拉开,唐劲的身影缓缓走进来,一切都变得不再可控。
他将她抵在大理石墙边,热水冲刷在两个人脸上,雾气让彼此的面目都模糊了。他在她耳边要求:“回去以后,也要像这几日在这里一样,每天心里只有我,每天心里的我都要比昨天更多一点。”
她盈盈一笑,反问:“那你呢?我想你想这么多,这么累,你在干什么?”
“我在被你想。”
唐劲的无耻和调情有时可以是同一种意思,“我负责每天被你想那么多次,我很累的。”
苏小猫顿时就笑了。
下一秒,他就挺身进入。俯下身,在她白皙的颈项上咬出触目惊心的吻痕。就像是宣告主权,这个人、这个心、这个身体,他都要。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这一种关系比任何关系都更复杂。连皮带骨的,好似一个阴谋,将彼此都缠了进去,从此以后,好坏是非都成了另一种意义。
情关爱劫,摆不稳一句我爱你。
让身体来讲,是最后的救赎。
苏小猫这一晚被唐劲累到了,第二天睡得久了一点,唐劲收拾好了行李先去退房,苏小猫没有去,因此,她错过了一件小事。
真的只是一件小事,三言两语,就被唐劲拂开了。
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对他讲:“唐先生,钟小姐已经将您在酒店的一切费用都提前付清了。”末了,还不忘告诉他:“‘金中’资本两年前收购了这家酒店,钟小姐现在是我们酒店的控股股东。”
唐劲动作一顿。
依稀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孩子伏地向他行大礼,跪求他给她一些时间,她必将祖业起死回生,报他一恩。
原来,她真的做到了。
这是好事,不是吗?只不过,她靠的是她自己,和他没有太大关系。那一个恩情,对他而言,意义并不重,她不记得也无妨,事实上,他更希望她能忘记,毕竟今生他并不打算和太多女人有关系,尤其这一种关系,还涉及他太复杂的过去。
“替我谢谢钟小姐,我心领了。其他的,不用了,”唐劲递上黑卡,用一个礼貌的笑容掩饰淡漠:“我不习惯欠人情。”
还没等苏小猫从傅绛事件中缓一缓,回国没几天,新的舆论爆点开始在坊间如同阴谋般一点一点流传开来了。
这次的新闻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华夏周刊》自己。坊间传言,《华夏周刊》面临易主的可能性。
苏小猫在飞机上翻杂志时就翻到了这个消息,这消息传得捕风捉影,言辞间极尽暧昧,苏小猫看了一遍就翻页了过去,压根没当回事。
事实上,不仅是苏小猫没当回事,就连丁延,也没把它当回事。
做新闻的,尤其像《华夏周刊》这样,专门干跟人过不去的新闻的,得罪人可说是日常便饭。二十多年前丁延刚进公司时就没少干这种事,那时的丁延正当盛年,一腔孤勇,手里只有几个人,但就凭着这几条枪,写出来的新闻稿数量和质量都是惊人的,实在来不及写枪不够用了,他就去别人那里扒点货,专扒耸人听闻、别人写出来也不敢报的那种稿,就这样危危险险地将一个日后的媒体财团带出了个像样的形状。挡别人的财路挡多了,他自己都记不清收到过多少求情和威胁了,偶尔一阵子没陌生电话烦他要做了他,他都会不踏实。
苏小猫虽然没把这件事当回事,但回公司后,却是第一个敢蹦跶到丁延面前,将这篇报导给他看的:“丁总,有人写我们。”说这话时她的语气是典型的打小报告的语气。苏小猫的觉悟比较高,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要在战术上重视敌人。丁延没理她,那神情就像是看了一份八卦,他都觉得浪费时间。苏小猫一下子就心定了,安心回去工作了。苏小猫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不久,丁延就被董事长叫去了董事长办公室,告诉他一件事:公司面临危机,要举行临时股东大会。
信息社会,最保不住的就是信息。尤其是媒体,这一个圈子都是有着惊人直觉的专业人士,各类信息哪怕只是谈笑间听了几个字,剩下的全部都可以用推理和经验将它一一补全。
连摄影组小林都在吃午饭的时候,用一种老警察搞业务的神秘性,向苏小猫悄声说:“你知道吗?我们公司被人盯上了。”
苏小猫正端起一碗汤喝得欢,含糊不清地答了一句:“你也跟我搭档干过狗仔啊,这小道消息你也信啊?”
“不是小道消息,是有些苗头的,”小林吃着一盘苦瓜,脸色和瓜一样苦:“你不知道吗?公司业绩不太行了。”
苏小猫干经济类新闻干了几年,对别人家的业绩那是常年盯得紧,对自己家却从没盯过。她根本没想过这事,这会儿被提了个醒,心里猛地沉了一下。
小林吃完自己的菜,又去揩油她盘里的,话说得很快:“这些年,纸媒都面临新媒体的冲击,倒闭的不少了,我们公司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至于能再撑多久,就不好说了。”
苏小猫在这一天下班的时候,走出公司大楼,没来由地,转身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