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王爷,王爷……&rdo;何藤升轻轻唤道。
段成悦摆摆手,异常疲惫地闭上眼睛,道:&ldo;你下去罢。&rdo;
何藤升悄悄退了下去,带上了门。
鬟姬才不过二十五岁的青春!段成悦默默地想着。
他忽然听到水珠滴落衣襟的轻微声响。然而他没有哭。段成悦睁开眼睛,只见一点点鲜红的血,染在外衣之上,拿手一摸,果然是鼻内流出。段成悦随手用手绢捂住,仰起了头。鲜血倒灌到咽喉,是一丝丝腥咸的味道。
鬘姬偶然看到时,那手绢已经被染透了一片,她惊叫起来:&ldo;王爷!&rdo;
段成悦容色憔悴,哑声道:&ldo;没事,血已经止了。&rdo;
鬘姬道:&ldo;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请御医!&rdo;
段成悦拦住了她,低声道:&ldo;我没有觉得头晕,也没有觉得痛,不要紧,你让我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懂了么?&rdo;
鬘姬迟疑不决。
段成悦叹道:&ldo;下去罢。&rdo;
此时屋外暖风又起。檐下铁马在暖风下当当作响,仿佛无止无休。
这一个铁马就是鬟姬亲手悬上,而此时,那只温软的小手,恐怕已经被糙糙掩埋入土。其实人死之后,就是一堆黄土,坟上离离衰糙,能寄几许哀思?
鬘姬终究不敢隐而不报,叶而复匆匆忙忙赶到王府的时候,段成悦靠在椅子里,已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浸透了血的帕子丢在他的脚边,他的面孔异常苍白。
叶而复顾不了身份,使劲推着他,唤道:&ldo;王爷,醒来!王爷!&rdo;
段成悦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摆动,过了极久,他方像恍然失神被人叫醒般睁开眼睛。&ldo;叶院正。&rdo;他勉强一笑,轻声道。
一听他还能说话,叶而复登时松了口气,拿着他的脉,道:&ldo;王爷,您要放宽心,不要忧思,您的病决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rdo;
&ldo;知道了。&rdo;段成悦淡淡一笑,道。
叶而复道:&ldo;小人开一个方子,还是请王爷服下这剂药罢。&rdo;
&ldo;好。&rdo;他还是很平静地回答。
叶而复开了药,万分不放心地叮嘱了半天,方才告退。何藤升送走叶而复后重新回到明净园。他看到段成悦正望着窗外沉思。
何藤升心中猛然泛上难以言喻的酸楚,勉强笑道:&ldo;先帝时那等艰难光景都已撑过,王爷洪福齐天,眼下算得什么?&rdo;
段成悦淡淡一笑。这位老家人说的确实不错。然而那时他尚有全盛的年华光阴,尚有报仇的孤注一掷,尚有亲密无间的兄长,尚有温柔如水的鬟姬,现在?
鬘姬将煎妥的汤药端了进来。
段成悦接过,汤药腥苦的味道直冲鼻子,他不禁皱起眉头,然而没有办法,一气喝掉小半,肠胃忽然一阵抽搐,他忙用左手紧紧捂住了嘴,右手却在床上乱摸。摸到一块手巾,顾不得什么,替换左手按住嘴,猛地将喝入的药全呕了出来。
鬘姬慌忙替他捶背,一叠声地问:&ldo;王爷,您怎么了?&rdo;
段成悦压抑咳嗽着,摆手道:&ldo;没什么,没什么,喝得不适胃。没想到这么腥。&rdo;
&ldo;王爷,&rdo;鬘姬用一种责怪的语气,&ldo;药怎么能好喝呢。&rdo;
语气如此熟悉,竟像极了鬟姬,段成悦微微一怔,陡然转头去看她,看了一眼,却又转了回来。
&ldo;鬘姬。&rdo;他极低声地道,&ldo;你回去看看你姐姐罢,我……&rdo;
他终于没有说出下半截话,只微微垂首,忽地,苦涩地笑了一声。
接下去的五天,段成悦都没有回府过夜。他不想回到明净园那个寂寞的地方。他喜欢红颜真挚的眼神,率真的快语,简单得让人不会多思。
终于第六天的清晨,一个鬓边白发的男子替代何藤升敲响了屋门。
&ldo;王爷。&rdo;他恭恭敬敬地道。
段成悦神情镇定,淡淡道:&ldo;哦,章公公。&rdo;
章公公道:&ldo;陛下有旨,宣定安王觐见。&rdo;
段成悦默然不语,过了片刻,道:&ldo;容臣回府更衣。&rdo;
章公公低首道:&ldo;是。&rdo;
红颜一下子扑了过来,将脑袋死死抵住段成悦的胸膛,忽然掉下泪来,哽咽道:&ldo;王爷,我要去死啦!你多保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