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请。”珠帘后的临江仙道。
文士书生的眼珠转了转,对临江仙说:“临江仙莫非是想让我先弹,你好摸清我的底细后发制人?这么做恐怕不大公平吧。”
临江仙倏尔笑了一声,伸手在自己的琴弦上拨拉了一下,说:“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斗胆先开始了。”
这下那文士书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不吭声,显然是想让临江仙先弹奏。
初一看着那文士书生装模作样的架势心中十分不屑:口口声声说着追求公道,结果还是想让临江仙先弹,自己好摸清了对方的底细,以便于后发制人。
潺潺流水,曲艺高卓。
临江仙的手指在琴弦上流畅地划过,随即从他的指尖流泻出一串清音雅乐,在场的人似乎都被他的琴音攥住了心智,痴痴地侧耳听着他的琴声,连大气都不敢喘。
隔了好半晌,临江仙的双手轻轻地在琴弦上一按,琴声戛然而止,他似乎微微侧过了脸对目瞪口呆的文士书生道:“先生怎么还不开始?”
斗艺斗艺,如今却变成了临江仙一人的独奏。
“我……我忽然腹痛难忍,想,想上一趟茅厕!”奇怪的是临江仙的口气十分文雅有礼,那文士书生还是被问得面红耳赤,磕磕绊绊地辩解了一句就推开面前的琴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冲冲地溜下了台。
初一看着那文士书生跑下了戏台,然后低着头一步也不停歇地冲出了梨园阁。收回视线,初一转头看向戏台子上仅仅露出了半截手臂的男子,她能感觉地出来方才临江仙只不过是稍稍露了一手,他真正的琴艺远不止于此。
“既然那位先生已经落荒而逃,那今日的斗艺便到此为止吧。”临江仙说着也要推开琴站起身来。
初一见他要走,急忙从位子上站起,高喊一声:“慢着!”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她今天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初一这么想着,就快步往戏台上走去,站在方才那文士书生所使用的琴旁,对着临江仙行了一礼,道:“小女子斗胆向班主讨教琴艺。”
临江仙似乎对于初一的出现很惊讶,他轻轻地“哦”了一声,扬手请初一坐下,然后又问:“那请问是姑娘先来,还是我先开始呢?”
初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冲着那珠帘后朦胧的人影道:“班主承让了,小女子既然已经斗胆请教,也不妨再大胆一次。”说完,就纤纤素手轻巧地在琴上一弹一拨,顿时两道琴音宛如月下精灵花中精魂般从琴弦上窜了出来。
台下的人齐齐抽了一口凉气,似乎是被这美妙的琴音所折服了。
初一不敢怠慢,素手轻扬,勾抹斜挑,优雅灵活地在琴弦上舞动着。她知道临江仙的琴艺与她旗鼓相当,更加不敢分心,只管低着头沉浸在她自己的琴声中。
爹爹曾经教过她,琴音乃是心音也,琴艺的最高境界不是折服他人,而是征服自己。让琴音诉说自己无法说出口的话,让琴弦代替自己的脉搏和心跳,不是用手也不是用眼更不是用耳朵去弹去看去听,而是用心。
如丝如诉,如怨如慕,余音袅袅,三日不绝。
初一闭着双眸,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她只知道她有许多说不出口的话,她有许多繁杂难言的心事,她将这一切统统交付给了手中的琴,她心中的千回百转俱化作了琴音的余音绕梁。
一曲奏罢,初一心中竟然也轻松了不少。
“好!”忽然对面传来叫好声,初一猛地一转头,惊讶地发现临江仙的双手并没有接触过面前的琴,而且他一手掀开了面前的珠帘,朝着初一走了过来,“姑娘好琴艺,我甘拜下风,这场斗艺姑娘赢了,我愿意率整个春绛班为姑娘唱满整整一天一夜。”
初一有些意外地盯着临江仙,细眉芙蓉面,比女子还娇媚三分,难怪京城里传言就连醉花红的头牌都对着临江仙自叹弗如。不过,初一还是从临江仙神采熠熠的长眸里看出了属于男子的锐利和英气,她朝临江仙一点头,道:“那就劳烦班主到陆府里来替我们大少奶奶的丧事搭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