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钺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卧房,上好的红木只上了一层清漆,款式非常简单,跟大周贵族喜欢的繁复奢华大相径庭,屋子里也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一些字画和书籍,而这人身后的屏风,倒是别有雅趣,不是山水河流也不是美女戏蝶,而是一株柳树下,躺着一个青衣男子,身边卧着雪白的一团,仔细一看,似乎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
“这是在下自己画的,楚公子若是喜欢,明日来抬走便是。”这人背对着他穿上了外衣,转过身来一脸寒霜的说道。
“你家的屋子?”楚青钺眯着眼睛说道。
“明日我让管家拿房契地契给您过目?现在天色已晚,你我虽都是男子,但不请自来便是登徒子所为。纵然楚公子你不拘小节但自然也知道不合身份的吧。”
这人满脸的不高兴,根本藏不住。但楚青钺仍是满脸新奇的打量着他和周围的一切,眼神中似乎满是不解。
“要我走可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楚青钺打量着他,眼神里满是探究。
“说。”那人坐在椅子上,眼神满是防备。
楚青钺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的头顶,刚洗过的头发还带着一丝湿润的气息,没有寺庙里的檀香味道而是淡淡的青草香。
“你也不喜欢佛香的味道?”
那人抬起了头,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楚青钺从他那瞪着大了一圈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意思:这人有病,夜闯民宅就是为了闻他不喜欢佛堂的味道。
“咳”,楚青钺脸皮再厚,也绷不住了,说道:“不是这个,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你的障眼法。”
“啊?”这两人又开始自说自话了。
“我思索了两日,竟看不出任何的破绽。”所以楚青钺决定直接问清楚,若是明白其中关窍,再运用到战事中,定然可以杀北戎人一个出其不意,扳回他们在地势上的弱势。
白衣人继续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楚青钺,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说道。
“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是我家!是我的卧房!出现在慈恩寺,是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七,大周每年的今日都要去慈恩寺施粥,近日皇后身子不太舒服,是由我姑母宜妃主持的施粥仪式,我跟四殿下一起去的。”说完一甩袖子“楚小将军要是不信,自可前去查证。倒是你,擅离职守回到京城,说大了可是欺君。”说完威胁般的眯着眼睛。
楚青钺心里越发觉得好笑,这人言谈间眼神清明丝毫不见闪躲,想来骗人先骗己这话诚然不假,等等,四殿下、姑母宜妃?
“哦,那你是谁?”心里有个荒谬的猜想。
那人似乎被气笑了,挑起眉毛,眼神嘲讽,微微侧过了脸,指着自己左边脸颊,烛光下的肌肤莹润有光泽,可惜一道半指长的疤痕从左耳划到了下巴处,疤痕极细又有些年生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现在对方歪着头、斜着眼,满脸算账般的指给他看,才能看出一道白色的印子。
“楚青钧,你看清楚了,这可是你十年前,拿树枝戳的。”说完又想起自己脖子上的青紫和那道被匕首划过的血印,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还神勇小将军呢?你这眼神射箭不会射到自己人身上吗?”这人坐在椅子上,挑眉斜眼看着站在身侧的楚青钺,楚青钺觉得似乎这张牙舞爪气急败坏的样子比之前见到的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的姿态显得更为生动。
“哼,从小眼神就不好,现在脑子还有问题!”“哦?”楚青钧比他大五岁,一直是个稳重的兄长模样,任谁说起来都是意气风发虎父无犬子,但这人口里确实一一派嫌弃。
“我当日不过穿了一身红衣,你非得将我认做女娃。”那人一拍桌子,翻起了旧账。
“大过年的,我姑姑给我做的新衣,我穿红衣怎么了?你非要说我是女娃。”说完又指着自己的脸,自己的脖子。“你仔细看看,看。”说着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将脸杵到楚青钺跟前,他矮了半个头,也矮了一点气势,但鼻息间喷出的热气还是宣泄着他的愤怒。
“我跟小时候一点都没长变,你小时候说我是女娃,现在又觉得我是谁?”他恶狠狠的瞪着楚青钺。
“莽夫!蠢蛋!没脑子!”他语速极慢,一词一点楚青钺的鼻子。
楚青钺自小挨了不少的打,却从未被人指着鼻子骂过,此时背着兄长的名份倒也生出了几分新奇来了。
“你看清楚了,也记清楚了,下次再问老子是谁,老子还是有办法,让你绕道走。”
楚青钺一下子来了兴趣,大哥在自己面前一向摆足了兄长架子,教训起来毫不手软,明明现在不过二十有七,训起他来却仿佛父亲附身。可此时听这白衣人所言,居然能治得了自己的大哥?
“你待如何?”
“参你不知廉耻,不顾伦常,纠缠于我,欲行短袖分桃之事!叶某不从,便三番四次闯入我府中,以武力逼迫。”他看着楚青钺目瞪口呆的脸,冷哼了一声。“哼,左右你小时候还向我姑母提亲一事,现在还有人记得呢?”
楚青钺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自己的兄长,每天板着脸的兄长,镇北军少将军,年少时居然如此荒唐,自己的嫂子可知道?
“等等。”
“你说你谁?”
“好,我再最后说一次。”他威胁的眯起了眼睛,丝毫不惧眼前高自己半个头的壮实青年。
“叶怀昭。”说完指了指楚青钺“你记好了,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有你好看。”
“你…”楚青钺还待开口,忽然听闻外面传来了叩门声,转头的刹那,屋子里的灯光暗了下来,他站在完全的黑暗中,青草香也瞬间消失,充斥在鼻尖的只有带着腥味的尘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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